正文 第6章 《孟子》的作者及其成書經過(1)(1 / 2)

第一節《孟子》的作者

先秦聖哲賢智的著述,大多圍繞著一個主題,即治亂興廢與世道人心。它們最初與最終的目的,並不在於著書立說,創立一家之言。而是希望拯救時世。而這,必然造成他們對藉書留名的作法采取漠然的方式,這種做法就使後人常常被迫去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即這本書的作者究竟是誰?哪怕像《孟子》這樣一本廣為流傳的書,也同樣無法逃避這一追問。

對《孟子》的作者是誰,在爭論與研究中便形成了三種不同的觀點。

第一種看法認為《孟子》是孟軻自己寫的。趙岐在《孟子題辭》中說:“此書,孟子之所作也,故總謂之《孟子》。”焦循《孟子正義》引元人何異孫《十一經問對》闡明此說雲:“《論語》是諸弟子記諸善言而編成集,故曰《論語》,而不號《孔子》,《孟子》是孟軻所自作之書,如《荀子》,故謂之《孟子》。”他揣測孟子著書的原因在於:“孟子亦自知遭蒼姬之訖錄,值炎劉之未奮,進不得佐興唐虞雍熙之和,退不能信三代之餘風,恥沒世而無聞焉,是故垂憲言以詔後人。仲尼有雲,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載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於是退而論集與高第弟子公孫醜、萬章之徒難疑答問,又自撰其法度之言,著書七篇。”

後來,宋代朱熹從文章風格的一致性上來論證《孟子》是孟軻自己寫成的。雖然他有時也作些調停之論,如說什麼“然其間有如雲‘孟子道性,言必稱堯舜’,亦恐是其徒所記,《孟子》必曾略加刪定也”(《朱子語類》)。但他主要議論仍是:“《論語》多門弟子所集,故言語時有長長短短不類處。《孟子》疑自著之書,故首尾文字一體,無些子瑕疵。不是自下手,安得如此好?”又說:“觀七篇筆勢如鎔鑄而成,非綴輯可以就。”(《朱子大全》)其後元代的金履明,明代的郝敬也持這種觀點。

到了清代,閻若璩和魏源又從另外一個角度出發來推斷《孟子》是孟軻所著。即《孟子》書中沒有記述孟子的容貌。他們在書中說:《論語》成於門人之手,故記聖人容貌甚悉;七篇成於己手,故但記言語或出處耳。(《孟子生卒年月考》)

七篇中無述孟子容貌言動,與《論語》為弟子記其師長不類,當為手著無疑。(此說參見《孟子年表考》)

第二種說法認為《孟子》是孟軻死後門下弟子記述整理而成的。這種看法由唐代的韓愈和張籍最早提出,但都沒有舉出佐證來。此後唐代林慎思和宋人蘇轍也附和其說,宋人晁公武對其說加以闡明:按此書韓愈以為弟子所會集,非軻自作。今考其書,則知愈之言非妄也。書載孟子所見諸侯皆稱諡,如齊宣王、梁惠王、梁襄王、滕定公、滕文公、魯平公是也。夫死然後有諡。軻著書時,所見諸侯不應皆死。且惠王元年至平公之卒凡七十七年,孟子見梁惠王,王目之曰叟,必已老矣,決不見平公之卒也。(《郡齋讀書誌》)

清代崔述在這個基礎上又多加了兩條證據,即:《孟子》七篇之文,往往有可議者,如禹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伊尹五就湯五就桀之屬,皆於事理未合。果孟子自著,不應疏略如是。……七篇中於孟子門人多以子稱之,如樂正子、公都子、屋盧子、徐子、陳子皆然,不稱子者無幾。果孟子所自著,恐未必自稱其門人皆曰子。細玩此書,孟子門人萬章、公孫醜等所追述,故二子問答之言在七篇中為最多,而二子在書中亦皆不以子稱也。(《孟子事實錄》)

周廣業也認為《孟子》這本書不是孟子所著,但其中卻也有一些片斷是孟子寫好後由門人後來加入進《孟子》一書的。他的理由是:此書敘次數十年之行事,綜述數十人之問答,斷非輯自一時,出自一手。其始章醜之徒追隨左右,無役不從;於孟子之言動,無不熟察而詳記之。每章冠以‘孟子曰’者,重師訓,謹授受,兼法《論語》也。……迨還自青齊,既難必於行道,而孟子亦欲垂教後世,取向所進說時王,傳授弟子者潤飾而刪定之。……至其後編次遺義,又疑樂正子及公都子,屋盧子、孟仲子之門人與為之。何也?諸子皆孟門高弟,七篇中無斥其名,與滕更呼名之例不同,當是其徒所追改。而首篇以孟子始,以樂正子終,未必不由此也。(《孟子出處時地考》)

第三種看法是以司馬遷為代表。它源於《史記·孟荀列傳》中記載的這句話:“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從這句話中,我們得知《孟子》這本書的編成,雖然有“萬章之徒”的參加,但主要的作者還是孟子自己。

以上三種說法,雖然都有自己的理由,但能夠符合史實的隻有第三種。司馬遷的話是可信的。他所處時代較早,當時所見的材料,所聽到的傳聞,比後人多而確實。尤其是以《孟子》一書來驗證,或者考究孟子的生卒,另外兩種說法都不能成立。

趙岐說孟子“退而論集所與高第弟子公孫醜、萬章之徒難疑答問”,其實就說明《孟子》的編寫有弟子的參與。朱熹也沒否認在著作過程中有弟子參加,他隻是從文體上判定《孟子》的定稿人是孟子。所以第一種看法和第三種看法差異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