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跳上那塊浮冰,滑了一下,摔倒了,坐在被河水濺擊著的冰塊邊緣上,讓大家從身旁跑過。五個人推推搡搡、跌跌撞撞、你追我趕地跑到岸上。莫爾德瓦人和我停下來,想去幫助奧西普。
“快跑,豬崽子們,快!”
他的臉發青,不斷地抽搐著,眼裏的光輝消逝了,嘴張得很古怪。
“起來吧,大叔……”
他垂下了頭。
“我的腿像是折斷了……起不來……”
他被我們扶起來,攙著他走。他張開兩臂,勾住我們的脖子,牙齒打著顫,嘟嚷著說:
“你們這兩個鬼迷心竅的人,你們會淹死的……行啦,謝天謝地,上帝總算沒忘記我們,老弟,……留神——怕經不住三個人,小心點走!挑冰上沒有蓋著雪的地方走,那裏更牢靠些……你們還是別管我吧……”
他把眼眯成一條縫,盯著我,問道:“你那個專門記錄我們過錯的小本本呢?想必浸濕了吧?怎麼,不見了?”
當我們從撞上岸來的巨冰上走下時,還泡在水裏的那部分冰塊把一條平底船壓成碎片,發出嘎嘎的響聲,晃蕩幾下,哢嚓一聲,漂走了。
“你瞧!”莫爾德瓦人稱讚地說,“冰可真聽奧西普大叔的話。”
回到岸上,城郊小鎮的居民們把我們團團圍住,大家一個個渾身濕透,凍得直打哆嗦,但卻很開心。博耶夫和老兵與村民們對罵著,我們把奧西普放在幾根木頭上。他快樂地喊道:“夥計們,那小本本可完蛋了,泡湯了……”
這賬本就像一塊磚頭似地掖在我的懷裏,我悄悄地掏了出來,把它遠遠地扔進河裏,噗通一聲,像一隻蛤蟆似地紮進了烏黑的水流。
佳特洛夫兄弟朝山上飛奔而去——到酒館裏打酒去了。他們一麵跑,一麵用拳頭戲打著,喊叫著:“哎喲喲!”
“你裝蒜……”
一個長著聖徒胡子和小眼睛的高個兒老頭,對著我的耳朵深信不疑地說道:“你們驚擾百姓的安寧,本該打你們這些該死的幾個耳光……”
博耶夫一麵整理鞋子,一麵嚷嚷道:“我們哪點打擾你們啦?”
“教友們快被淹死了,”老兵也大發怨言,聲音更加嘶啞了,“你們都幹了些什麼?”
“我們有什麼可幹的?”
奧西普躺在地上,伸著腿,用顫抖的手摸著短皮襖低聲抱怨道:
“哎呀,我的媽呀,弄得多濕……這皮襖壞得不行了……穿了還不到一年……”
他仿佛一下子變得瘦小了,皺著眉頭,躺在地上,身軀顯得越來越抽縮,仿佛要融化似的。
突然,他欠起身來坐著,歎了一口氣,惡狠狠地高聲說:
“你們這群傻瓜,就知道上澡堂和教堂……催命似的……讓魔鬼帶你們去吧……找死呢!……沒有你們上帝照樣過節……我的皮襖穿不了,你們給我賠來!……”
大家把整理好的鞋子穿上,擰幹衣服,呼哧呼哧累得直喘氣,深深地歎息著,同居民們對罵著。奧西普嘟囔得更起勁了:
“瞧你們出的好主意,該死的!非得上澡堂……瞧著吧,等人家叫來警察,就會把澡堂指給你們看的……”
居民中有人殷勤地說:
“已經打發人叫警察去了……”
“你這是怎麼搞的?”博耶夫對奧西普嚷了起來,“你幹嗎要裝蒜?”。
“我?”
“你!”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是誰唆使人走的,啊?”
“是誰?”
“是你!”
“我?”
奧西普驚厥似地抽搐起來,用泄了氣的聲調重複說:“我嗎?”
“這很對。”布德林平靜而清晰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