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說話,醜八怪?”戈莫佐夫以輕蔑的口吻惡狠狠地說道,“我現在怎麼辦?做了那麼多壞事反而不說話了?唉,你呀,上帝!我怎麼和這種人糾纏在一起……”
“我去請求原諒。”阿林娜輕聲說。
“什麼?”
“也許,會原諒……”
“這對我有什麼用?原諒了你又能怎樣?我身上是不是會留下恥辱?他們會拿我取笑的啊,不是嗎?”
一陣沉默過後他又開始指責她咒罵她。時間殘酷無情,走得極其緩慢。最後,女人的聲音顫抖地哀求了:
“原諒我吧,季莫費·彼得羅維奇!”
“原諒你的做法是拿棍棒敲你的頭!”他怒吼道。
又是一陣憂慮的壓迫人的靜默,使這兩個被囚禁在黑暗中的人心中充滿麻木的痛苦。
“上帝!快點天亮吧!”阿林娜痛苦地祈求道。
“你閉嘴……是不是想要我狠狠地揍你一頓!”戈莫佐夫嚇唬她。接下來又是令人難以忍受的寂靜。時間好像在存心惡作劇,帶著嘲弄的神情走得越發慢了。
戈莫佐夫終於打了個盹,等到地窖旁傳來了一隻公雞的打鳴聲時才醒來。
“喂,你……巫婆!睡著了?”他甕聲甕氣地問道。
“沒有。”阿林娜回答時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再睡一會兒才好呢!”扳道工譏諷地提議,“唉,你呀……”
“季莫費·彼得羅維奇,”阿林娜幾乎是尖聲地喊叫道。“不要生我的氣!你可憐可憐我吧!請你行行好,可憐我吧!我就是孤單單的一個人!你對我……就是我的親人,你是我……”
“別哭喊,不要惹人笑話!”戈莫佐夫嚴厲地製止了女人歇斯底裏的絮叨,剛才那幾句話使他的心腸稍微軟了一點。“你就閉嘴吧……既然什麼也不懂……”
於是他們又默默地等待著隨後而來的每一分鍾,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最後,陽光終於從門縫裏折射進來,一道道刺眼的光線劃破了地窖裏的黑暗。不久地窖附近傳來了腳步聲。有人走近門邊,站了一會兒又離開了。
“一群惡棍!”戈莫佐夫咕噥道,並啐了口唾沫。隨後又是一陣無聲無息的緊張的等待。
“上帝啊!請你行行好……”阿林娜小聲地念叨。
好像有人悄悄地朝地窖靠近……門鎖哐啷一響,傳來了站長嚴厲的聲音:
“戈莫佐夫,拉著阿林娜的手出來,喂,快點!”
“你先走啊!”戈莫佐夫壓低嗓門說,阿林娜走了過來,低頭站在他身旁。
門被打開了,站長就站在她麵前,並向她鞠躬說道:
“祝賀你們正式結婚!有請!奏樂!”
戈莫佐夫一步跨出門來便站住了,空氣裏突然爆發了一陣震耳欲聾的狂呼亂吼。門外站著盧卡、雅戈特卡和尼古拉·彼得羅維奇。
盧卡揮動拳頭擂著木桶,用公山羊的男高音叫喊著什麼,老兵吹響了他的小號角,而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在空中揮舞著一隻手,鼓起腮幫子,嘴唇成管狀發出聲響:
“砰!砰!砰-砰-砰!”
木桶顫抖著發出刺耳的響聲,小號角嚎叫著。馬特維·葉戈羅維奇叉著腰哈哈大笑。他的副手看見戈莫佐夫臉色鐵青,抖動著嘴唇露出窘迫的笑容,不知所措地站在他們麵前,也狂笑不止。阿林娜像一尊石像似的紋絲不動,頭低俯地垂在胸前,站在戈莫佐夫身後。
阿林娜對季莫費,
把甜蜜的情話講……
盧卡胡編亂造地唱著,並對戈莫佐夫做出令人生厭的鬼臉。而老兵舉起小號角,湊到戈莫佐夫跟前,起勁地對著他的耳朵吹著。
“喂,走啊……拉著新娘的手呀!”站長喊道,他笑得肚子疼。他的太太坐在台階上,笑得身子東倒西歪,尖聲大喊道:
“馬佳(馬特維的愛稱)……行了……喔唷!笑死了!”
為了相見的一瞬間,
我忍受著痛苦的煎熬。
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對著戈莫佐夫的鼻尖唱道:
“新婚夫婦嗚啦!”當戈莫佐夫朝前跨出一步後,馬特維·葉戈羅維奇領頭高呼,四個人齊聲大喊“嗚啦!”老兵那粗聲粗氣的男低音也夾在裏麵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