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本就不值得那麼笑!”太太打斷了她,“第一,她原本就是帶孩子的;第二,你沒看見嗎,麵包成了什麼樣子,太酸,都烤焦了……這是什麼原因?”
“嗯,麵包嘛,確實有點那個……得訓斥訓斥她!不過,上帝保佑!這……事我可真沒想到!她竟是這種人!嘿,你呀,見鬼,可是他呢,他是誰?盧加什卡?我得把這老鬼狠狠地嘲笑一番!說不定這是雅戈特卡幹的?哦,是這個嘴巴刮得光溜溜的家夥!”
“是戈莫佐夫……”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簡潔地說道。
“什麼?是那個舉止穩重的男子漢?哼!你們別是在瞎編亂造吧?”
馬特維·葉戈羅維奇對這件不同尋常的滑稽故事實在太感興趣了,連眼淚都笑出來了,一會兒又一本正經地說要狠狠地教訓這對戀人,然後想象著他們相互談情說笑的情景,便又震耳欲聾地哈哈大笑,完全迷醉了。
索菲婭·伊萬諾夫娜則嚴厲地打斷了丈夫的話。
“嘿,鬼東西!我一定要把他們好好取笑一下!這真有趣……”馬特維·葉戈羅維奇仍止不住地嘮叨。
盧卡來了,他報告說:“電報機響了……”
“我就來,給四十二次車發信號。”
他和副站長很快來到車站,盧卡急促地敲鍾發信號。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在電話機旁坐下,向鄰近的車站詢問“是否可以讓四十二次發車”,站長卻在辦公室不停地走動,麵帶笑容,說:“咱們應該對這對狗男女做點惡作劇……這生活實在太沒意思了,得尋點事開開心,解解悶……”
“這是允許的!”尼古拉·彼得羅維奇表示讚同,一邊在電話機上撥著鍵盤。
似乎他懂得,哲學家用詞遣句應當簡明扼要。
不久,他們就找到了尋歡作樂的機會。
在一天夜裏,戈莫佐夫到地窖裏去找阿林娜,遵照他的吩咐並經站長許可,阿林娜在地窖亂七八糟的破爛雜物中間搭了一個鋪。地窖裏又潮又涼,斷腿的椅子、破木桶和各種破舊家俱在黑暗中的形狀使人覺得非常可怕,阿林娜獨自一人時,常害怕得幾乎睡不成覺,她睜著眼睛躺在稻草堆上,不住地悄聲誦念她所知道的禱告。
戈莫佐夫來了以後,不聲不響地把她搓揉擠壓了很久,直到他累了才睡著。但阿林娜很快便將他叫醒了,十分惶恐地小聲叫道:“季莫費·彼得羅維奇!季莫費·彼得羅維奇!”
“嗯?”戈莫佐夫在睡夢中含混地應了聲。
“有人將我們給鎖上了……”
“怎麼會這樣?”他跳起身問道。
“他們走過來……就把鎖……”
“你撒謊!”他吃驚而憤怒地說道,並將她從自己身邊推開了。
“你自己去看看。”她溫順地說。
他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門邊,推了推門,沉默片刻,然後憂心忡忡地說:“是那老兵……”
門外傳來了一陣開懷大笑的聲音。
“放我出去!”戈莫佐夫大聲央求。
“什麼?”是那老兵的聲音。
“放我出去,我……”
“明天早晨讓你出來。”老兵說完就走開了。
“我要去值班,鬼東西!”戈莫佐夫氣憤地嚷道,聲音中有央求的味道。
“我去值班……你就好好地老老實實地呆著吧!……”
老兵說完真的走了。
“呸,狗東西!”扳道工苦惱地低聲咕噥了一句。“等著吧……反正你不能總把我鎖著……還有站長在……你怎麼跟他說?他問戈莫佐夫上哪兒了,啊?到時候看你怎麼回答他……”
“可這件事,說不定,就是站長吩咐他做的。”阿林娜不抱指望地輕聲說。
“你說是站長?”戈莫佐夫吃驚地反問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接著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對她吼道:“你撒謊!”
她隻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作為回答。
“這事會怎麼樣啊?”扳道工問道,在門旁的一隻木桶上坐了下來。“這可真夠丟人的!都怪你,女魔鬼,女魔鬼,這全都怪你……喔-唷!”
他握緊拳頭朝傳來她的呼吸聲的方向威脅了一下,她卻是一聲不響。
陰暗潮濕包圍著他們,黑暗中散發出一股股酸白菜、尿布和什麼東西刺鼻的難聞氣味。月光從門上的縫隙透進來。門外傳來一列貨車從車站開出的轟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