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它萬分滿足地在石頭上蜷縮成一團。
海水閃閃發亮,一切都沐浴在耀眼的亮光中,波浪威嚴地撞擊著海岸。
在如同獅子怒吼似的濤聲中響起了頌揚驕傲之鳥的歌聲,岩石由於浪濤的撞擊而發抖,天空由於這支莊嚴的歌聲而戰栗:
我們歌唱,
光榮屬於勇士們的奮不顧身!
勇士們奮不顧身,
就是生活的智慧!
啊,勇敢的鷹!
你在對敵鬥爭中把鮮血流盡。
但終將有一天,
你的滴滴熱血如點點星火,
將在黑暗的生活中大放光明,
讓許許多多勇士們的心燃起狂熱的渴望自由、光明的火焰!
我們為勇士們奮不顧身而歌唱……
遠處青白色的海麵沉寂無聲,海浪拍擊沙灘發出清脆悅耳的嘩啦聲,我默然無語,望著海的遠方。海水中反射出月亮的銀色光點越來越多了……我們的魚湯不知不覺煮開了。
一個海浪淘氣地蹦上岸來,嬉戲著朝拉吉姆的腦袋爬了過來。
“往哪兒跑……去!”拉吉姆朝它一揮手,海浪便乖乖地滾動著退回海裏去了。
我絲毫不覺得拉吉姆的行為有什麼可笑。四周的一切看起來顯得出奇地生動、柔和、溫情脈脈。山上還殘留著白天的炎熱,大海非常平靜,平靜之中蘊含著神秘威嚴的力量。在湛藍的天空中,星星的金色花邊描繪出某種莊重肅穆的事件,這事件讓人神魂迷醉,心潮起伏不定。
一切都仿佛在睡意朦朧之中,這狀態既十分投入,又保持著高度的警覺,似乎萬物都會在下一秒鍾驚醒過來,發出無法訴說的甜蜜而又和諧的聲音。那聲音將說出世界的秘密,訴諸於心智,然後又把心智當作精靈之火使之熄滅,那聲音將吸引靈魂升上蔚藍的高空,而群星閃爍的花邊也將依據神的啟示來迎接這些靈魂。
伊則吉爾老婆婆
一
我是在離阿克爾曼小鎮不遠的,一個名叫比薩拉比亞的海岸聽到這些故事的。
有一天,黃昏時分,白天采摘葡萄的勞動結束了,同我一起幹活的摩爾達維亞人都朝著海邊走去,而我和伊則吉爾老婆婆留了下來,我們躺在地上,在葡萄藤的濃蔭底下默默地凝視著朝大海走去的人們,直到他們的身影漸漸消融在夜幕下淡藍色的薄霧中。
他們大聲笑著,邊走邊唱著歌,男人們的麵孔一個個被曬成了古銅色,蓄著蓬鬆的黑胡子,濃密的卷發垂到肩上,身穿短上衣和寬腿燈籠褲。婦女和姑娘們也都是深褐色的麵龐,深藍色的眼睛。她們充滿了活力,披散著如黑色綢緞般的頭發,輕柔的和風撫弄著黑亮的頭發,吹得纏在頭發裏的小銅錢叮鈴作響。有時風突然強勁起來,有如一排排寬闊齊整的波浪,女人的頭發被吹得宛如奇妙的馬鬃,在腦袋周圍飛揚,此情此景使她們像童話中那般奇妙,她們走得離我們更遠了,在夜色和幻想的裝扮下,她們越發顯得美麗。
有人在拉提琴……一位姑娘在唱歌,輕柔悠揚的女低音,還時時傳來陣陣笑聲……
空氣裏充滿了海的強烈的氣味,黃昏時的一場大雨澆透了地麵,此刻正蒸發出濃鬱的泥土的芳香。一朵朵形狀各異、色彩斑斕的濃密的浮雲還在天空浮動,有的柔軟得就像是一縷縷藍色和灰藍色的煙霧,稀薄處則像一層層青黑色和棕褐色的岩石。小片小片深藍色的天空在浮雲之間透出,上麵綴著點點星星,放射出柔和的亮光。所有這一切——聲音和氣味、浮雲和人們——都顯得出奇的美麗和憂傷,仿佛將開始講訴一個奇妙的故事。一切好像都停止了生長,悄然不動了,聲音遠去了,沉寂了下來,變成了悲傷的歎息。
“你怎麼不跟他們一起去?”伊則吉爾老婆婆點著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