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吉姆！講個故事吧……”我央求老頭。
“幹什麼？”拉吉姆並未對我轉過身來問道。
“是這樣！我喜歡聽你講故事。”
“我已經全講給你聽了……別的我不知道……”
這表示他希望我央求他，我便央求他。
“你很想聽我給你講一支歌的故事嗎？”拉吉姆同意講了。
我很願意聽聽古老的歌曲，他便用淒婉的調子講了起來，他竭力保持這支歌曲特有的韻律。一
一條蛇高高地爬到山頂上，蜷曲成一盤躺在山上一個潮濕的峽穀裏，望著大海。
太陽在高空放射光芒，群山朝著天空噴吐暑熱，波浪在下麵拍擊著岩石……
一股激流湧出峽穀，在黑暗中迸濺著水花，岩石被敲得叮作響，朝大海奔流而去……
一隻鷹忽然從空中跌落在那條蛇蜷縮的峽穀裏，鷹的胸部摔傷了，羽毛上沾染了鮮血……
它短促地叫了一聲跌在地上，絕望地拿胸部在堅硬的石頭上碰撞……
蛇嚇了一跳，靈巧地爬開了，但它很快便明白，這鳥兒的生命隻有兩三分鍾的時光了……
它爬到摔傷的鳥兒跟前，直對著它的眼睛噝噝地說道：“怎麼，你要死了？”
“是的，要死了！”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回答道：“這一生我活得很好……我懂得幸福是什麼……我曾經勇敢地戰鬥！……我看見了天空……你沒有這樣近地看到過它！唉，你呀，可憐的蛇！”
“那又怎麼樣，天空嘛，一塊空蕩蕩的地方……在那兒我怎麼爬？我呆在這兒挺好……又暖和又濕潤！”
蛇這樣回答那自由的鳥兒，心中暗暗譏笑鷹的那些胡話。
它這樣想：無論飛也好，爬也好，結果卻是一樣的，大家都將倒在地裏，大家都將化作一塵土……
可是勇敢的鷹忽然抖動一下翅膀，稍稍欠起身子，朝狹穀掃視了一周。
水珠透過灰色的岩石滴落下來，潮濕陰暗的狹穀令人憋悶，四周散發出腐朽的氣味。
鷹竭盡全力悲憤而痛苦地大聲叫道：“啊，但願能再一次飛上天空！但願用我受傷的胸部去擠壓敵人……用我的鮮血把它嗆死！啊，戰鬥的幸福！”
而蛇暗自思忖：“既然他這樣呼叫，想必在天上的生活真是快活……”
於是它向自由的鳥兒建議：“你挪到峽穀邊上，再往下跳，翅膀也許還能將你托起來，讓你在你的理想王國裏再活些時候。”
鷹抖動了一下，驕傲地叫了一聲，沿著岩石上的粘液用爪子朝懸崖方向滑行。
到了懸崖邊上，它平伸翅膀，吸足了氣，環視四周，滾落下去。
它像一塊石頭那樣沿著懸崖滾落下去，折斷了翅膀，羽毛也脫落了。
水流的波浪截住了它，洗淨了它身上的血跡，為它披上泡沫，將它帶進了大海。
而海浪悲哀地吼叫著朝石頭撞去……鳥兒的屍體融在遼闊的大海裏了……二
蛇躺在峽穀裏想了許久，它想著鳥兒的死，想著鳥兒對天空的熱烈追求和向往。
這時它朝遠方瞅了一眼，那裏充滿了夢幻的色彩。
“那隻死鷹，它在那深不測底的空曠之中到底看見了什麼？死到臨頭還會因為不能飛翔而痛苦呢？它為什麼那樣熱愛天空？天空有什麼好？那麼值得留戀？我要是飛上天空哪怕隻呆一小會兒也就能明白這是為什麼了。”
說完它便付諸行動，它先盤蜷成圓圈，然後朝空中一跳，像一條狹長的帶子在陽光下一閃。
天生是爬行的不可能飛行……它忘記了這一點，它跌落在石頭上，但沒有摔傷，於是大笑起來……
“原來飛上天空的妙處就在於此，不過是往下跌落！可笑的鳥兒！它們根本不懂得大地的妙處，好高鶩遠，以為天空是個好地方，其實那什麼都沒有，雖然光芒四射，但是沒有食物，活的身體缺乏支撐。有什麼可驕傲的呢？憑什麼指責別人？不就是為了掩飾其願望的狂放和這願望背後的處理生活事務的低能嗎？可笑的鳥兒……我再也不會為它們的話而上當了！我已經全明白了！我看見了天空……飛到天空上去了，我測試過它了，懂得了往下跌落是怎麼回事，但沒有摔傷，隻是對自己更有信心了。讓那些不願意喜愛大地的生物靠謊話去過日子吧。我知道了真相，所以我不會相信它們的號召。我是大地的創造物，我靠大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