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塊劈柴扔到旁邊,一邊洗手,一邊說。
“幸虧阿克西尼奇沒在廚房,要不就會傷著她了……”
硝煙漸漸散去,廚房裏一片狼藉,一片慘敗的殘局。
霍霍爾仍然很平靜,叫人不可理解,對這個險惡的勾當他似乎並不氣憤。
看熱鬧的頑皮的小孩兒們在街上跑來跑去。
“霍霍爾家起火了!咱們村起火了!”
一個女人嚇哭了。阿克西尼奇在房間裏聲嘶力竭地大喊道:
“米哈依·安東內奇!他們要衝進店裏!”
“哎!小聲點!”洛馬斯說著用幹毛巾擦了一下他的濕胡子。
房子那邊的窗口擠滿了一雙雙驚恐、怪異、表情複雜的臉,他們不顧嗆人的煙氣爭著向店裏張望,不知誰激昂地大聲叫喊:
“把他們趕出我們的村子!他們總是出亂子!天啊,一群混蛋們!”
一個小個子的紅發農民,在胸前劃著十字,想從窗口爬進店裏,但是他沒成功,連同他右手上的斧子也一同滑落下去了。
洛馬斯手持一根木柴,問他:
“你要往哪兒去?”
“大爺!我要救火……”
“可是沒有著火呀……”
農民驚愕地張開了嘴巴,就溜了。
洛馬斯走到小店門口,手中拿著根木柴對大家說:
“不知道你們中的哪一位把這根圓木柴塞滿了炸藥,插到我家的柴火堆裏了?可是很可惜,火藥太少了,什麼也沒炸著……”
我站在霍霍爾身後,看著門前的人群,其中那個手握斧子的農民膽怯地說道:
“你幹嗎衝我晃木柴啊……”
已經喝醉的可斯金又走來助興:
“趕走他!這個異教徒!送到法院去……”
而大部分人一言不發,盯著洛馬斯,半信半疑地聽著他的話:
“想炸毀房子,這點火藥可不夠,大約得一普特才夠呢!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吧……”
忽然有人問:
“村長在哪呢?”
“這事兒必須找村警!”
人們不慌不忙,似乎不想離去,好像有點遺憾似的。
我們坐下吃茶的時候,廚娘阿克西尼奇顯得特別的周到和殷勤,她為每個人上茶,並同情地看著洛馬斯說:
“您不去告他們,其實是縱容了他們,否則他們怎麼敢這樣胡鬧呢?”
“您一點兒也不為這事生氣?”我也困惑地問道。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跟他們生氣!還不如做點別的事情。”
洛馬斯這樣鎮定自若地幹自己的事情,真讓我暗暗佩服。
洛馬斯說他最近可能要去一趟喀山,問我要帶些什麼書回來?
我覺得他就如一架機器,它有鍾表的性能,隻須上發條,它就會一輩子走下去。
我很喜歡他,欣賞他,可我私下裏真希望:他對我或者什麼人發脾氣甚至跳著腳罵大街也行。我知道這不可能。每次遇到類似木柴事件中無恥卑鄙的行為時,他最多隻是眯起那對灰色譏諷的眼睛,說上幾句不客氣的話。
舉個例子談吧,他說蘇斯羅夫:
“您都上了這把年紀了,幹嗎還要昧著良心做事呢?”
把老頭說得臉一下子漲紅到額頭,仿佛連他的白胡子的根都發紅了。
“您知道這樣做對您並沒什麼好處,而且會令您失去威信。”
蘇斯羅夫點頭表示讚同:
“是的,沒任何好處!”
事後,蘇斯羅夫跟伊佐爾特說起霍霍爾:
“他這個人心地純正、待人誠懇,要是讓這樣的人做官就好了……”
洛馬斯極為簡單明了地告訴我,他去喀山後,我應該做些什麼,看來他早就把火藥事件忘得幹幹淨淨了,就像忘了被蒼蠅叮咬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