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潘可夫管媳婦管得特別嚴,但是也讓她穿得像個城市人。
富農爸爸對兒子很不滿,每次路過他房子前總要吐口唾沫以解心頭之恨。
潘可夫把自己的房子租給洛馬斯,還建了一個小雜貨鋪,引起了全村富農們的仇恨。表麵上,潘可夫對富農很不在乎,可一說起富農時,他就露出輕視的神色,對富農除了譏諷還是譏諷。
“要是我有一門手藝,也早去城市住了……”
潘可夫總是很注重修飾,永遠是一塵不染,看上去很有氣派。
他很有心計並且好猜疑。
“你幹這種事是出於感情還是出於某種考慮呢?”他不止一次這樣問洛馬斯。
“你認為呢?”
“還是你自己說吧!”
“我不知道!依你看呢!”
兩個人爭來爭去,最後潘可夫被逼無奈隻有亮出自己的觀點:
“當然是出於考慮最好。因為經過理智考慮的事就可以辦好,但如果聽從情感的支配就不同了。單憑感情用事,容易使我們走彎路。比如說我如果憑感情用事,就去放把火燒了神父的房子,讓他別亂竄亂咬多管閑事!”
神父由於幹預過潘可夫父子之間的矛盾,而使潘可夫對他懷恨在心。神父是一個長得如田鼠似的凶惡老頭。在這方麵,我對潘可夫也有點意見。記得我剛來這兒時,他對我極不友好,還像主人似的對我吆來喝去,雖然他馬上改變了對我最初的態度,但我還是感覺他不信任我,而我對他也沒什麼好感。
我永生難忘那些日子。我們在一間整潔的小木屋裏,放下窗板,點著一盞燈,燈下是那個大腦門、短發和絡腮胡子的人在侃侃而談:
“生活的主要意義就是叫人類離獸性越來越遠……”
三個農民神情專注地聽著,各自有著不同的形態,他們都俊秀聰慧。伊佐爾特像雕塑般坐在那兒,似乎傾聽著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庫爾什金卻一刻不停地轉動著,像是有蚊子在叮他的屁股。而潘可夫手撚他那淡黃的胡須,聽得若有所思:
“就是人民也要有階級之分的。”
潘可夫對庫爾什金從沒有主人對待雇工的居高臨下態度,他很欣賞這個雇工各種各樣滑稽可笑的故事。
我為此而感到欣慰。
談話每次結束後,我就返回閣樓,打開窗子坐下來凝望沉寂的村莊與田野。星星穿過重圍發出微弱光亮。它們離地麵越近的,看起來卻離我越遠。
我的心被大地無邊的寂靜壓抑得不安,心靈的野馬也開始馳騁了,我感覺在廣大的土地上有著數不清的和我的村莊一樣的村莊,甚至連它無邊的寂靜也都一樣。
溫暖的夜霧吞沒了我,我的心情忽而悲壯,忽而憂傷,情緒波動很大,我的心好像有成千上萬條水蛭在吮吸,我感到疲倦不堪,一種莫名的恐慌感覺掠過心頭,我感覺自己是如此渺小……
對鄉居的生活,我一點兒也不喜歡。在別人那兒和書本上得到的知識是:農村裏的人誠實本分,身體健碩。但在我眼前呈現的卻是另一番景象:他們總有幹不完的活,有很多人累得一塌糊塗,身體狀況極為不佳,勞動樂趣一點提不起來,快快樂樂的人幾乎看不到。
城市裏的手藝人或者工人,活兒也不輕,但過得比較快活,不像農村人終日愁眉不展地咒罵生活,其實農村生活也很複雜。他們既要幹農活,又要處心積慮地處理鄰裏和同村人之間的人際關係,我甚至覺得他們是缺少誠實的人。
村裏的人現在的生活就如盲人一樣摸索著過,人們整日惴惴不安,提心吊膽,互相猜測,有些人身上還包含著某種“狼性”。
我難以理解的是,霍霍爾、潘可夫以及我們這群人,為什麼招致了他們如此的厭惡呢?我們隻是想理智的生活而已。
相比較而言,我清楚地看到城市人有很多優點,他們明白事理,追求理想,有遠大前途或者目標,在這樣的夜晚我經常想起兩個城裏人來,他們是:
弗·卡洛根和茲·涅不依
鍾表工,兼修各類機械:縫紉機、外科醫療器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