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海平
在悄然流逝的青春歲月中，我不停地浮浮沉沉，不知有多少的凡塵往事去了又來，來了又去。在我年少時發生的一件事，卻成為我心底裏永遠的陰暗。
12歲的我居然出乎意料地考上了市裏的重點初中，能去那個學校的學生曆來都是很優秀的。而我從此離開父母，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學習生活。對於這個新環境，我內心很矛盾：喜的是有幸到這裏來讀書，憂的是人人都那麼出色，而我隻是僥幸得以混進來的學生。可以這麼說，當時我是欣喜又懦弱，對自己完全沒有自信。
當我漸漸適應這個環境時，事情卻發生了變化。那天買過早餐後，師傅找給我一張又髒又舊又破的五角錢。我想要他換一張，但他說沒零錢我就隨手把它放在了外套的淺口袋裏。早上上完第一節課，教室裏就馬上熱鬧起來，同學們聊天、吹牛、打鬧，我也卷入了幾個女同學的“戰鬥”中。就在大家推推搡搡的時候，我無意間看見那張老舊的五角錢飄落在我腳下，我下意識往口袋裏一摸，錢果然不在，便立刻揀起來仍往那個口袋裏一塞，然後繼續和大家打鬧著。當然，那時候我理所當然想到的是“那錢當然是我的”，誰會想到那麼巧，另外一個人也有那麼一張老舊的票子，而且也剛好落在我的腳下。
之後，我便忘了這回事。第二節課間，有一個男同學帶著詭異的笑臉湊過來說：“你是不是撿到了一張五角錢？”
“什麼五角錢？”我一臉茫然。“就是你們剛剛在玩的時候啊！”然後他便忍住笑，告訴我一件讓我無地自容的事。原來剛剛幾個男生因為無聊，設了一個圈套，他們將一張撿來的五角錢撕成兩半，將其中一半卷起一頭趁我們不注意時，扔在我們腳下。然後裝作聊天，看有誰會是那個中圈套，貪小便宜的人。很明顯，我現在就是那個“道德敗壞”的倒黴鬼。當我從口袋裏掏出那五角錢的時候，心涼了。真的是隻有一半。
麵對這些，我已經說不清了，我沒有辦法向他們解釋，我剛好擁有那麼一張一樣的五角錢不見了。我也沒有辦法解釋我當時那麼做根本就是無心之舉。他們隻會在一旁自以為是地認為他們隻用一個簡單的圈套就抓住了一個愛貪小便宜的家夥，然後互相用眼神來交換一下會心及充滿輕視的一笑。
啊！那樣天真卻幼稚的年紀！而我卻欲辯無言。有什麼意義呢？沒人會相信那樣的巧合？沒人會在意那一時的惡作劇？
就算我死死地追著又有誰會在乎呢？總之別人已經認定：我就是愛貪小便宜的一個人。那樣一段日子，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的，我那渺小又可憐的自尊根本無處可藏。真的，有那麼一個少年，懷著一顆躲閃的心，正準備接受新生活的時候，生活卻跟他開了這樣的一個玩笑。從此，周圍空氣裏那種冰冷的感覺就不曾離開過我。
好多年過去了，麵對一些不期然的尷尬及誤會，我可以釋然了。這期間，有許多事情在不斷發生，又不斷逝去；有許多的回憶，不斷被記起，又不斷被遺忘。但在我心底，對於這五角錢的回憶，卻一直讓我感到莫名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