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長大成人,對梔子的偏愛卻是有增無減。尤其看到長成樹的梔子,便會想起家中院裏的兩棵梔子花樹,想起母親的笑容,心底會有親切的溫柔的漣漪漾了起來,那,是家的親切。大概是因為身體的緣故,當我在中藥書中看到一味叫“梔子”的藥時,才知我所鍾愛的梔子原來亦可入藥,從此以後,對梔子花又生出一縷說不清的感觸。再看到盛開的梔子花時,心裏便多了一絲絲感動。那蒼黑的枝椏,那蔥綠的葉子,那聖潔的花朵,那清雅的幽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力量孕育出如此美麗淡然的生命?
背井離鄉的這幾年,難得再見到梔子花。偶爾見到,也隻是小葉的、嬌弱的盆景,蒼白的花朵,連那香味兒也是蒼白的,全然沒了記憶中梔子花的“魂魄”。而那沁人心脾的幽香,依然是魂牽夢繞。心裏愈發懷念那滿樹潔白,懷念那暗香浮動的午後,坐在窗前聽雨打梔子時的恬靜。古人有詩雲:“閑敲棋子落棗花,竹溪村路板橋斜。姑婦相喚浴蠶去,閑著中庭梔子花。”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懷吧。一日於一超市閑逛,不經意間,一朵怒放的梔子標簽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細看來,卻是一種叫“一梔香”的花露水,打開來,熟悉的幽香於刹那間充斥鼻端。一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的我,竟不假思索地買了回來,並打開蓋子,放在衣櫥的角落裏,從此,衣服上總有淡淡的梔子花香常伴左右。懷念梔子的心情,也在這淡淡的清香裏,時起時伏,如春潮般蕩漾開去。
母親在信中流露著對枯萎的梔子花樹濃濃的深情,時隔多年,故園的風雨,依然不曾磨去母親對梔子的執愛。父親曾笑言梔子花是母親的孩子,我明白,是因為我常年不在父母身邊,寂寞的母親隻好把對女兒的思念溶入對梔子花的關注裏。母親固執地相信,梔子花開的時候,她最愛的女兒一定會回到她身邊。陪她一起剪了朵梔子花,插在裝滿水的瓶裏;陪她一起,將養活的梔子左鄰右舍地送人,在鄰人欣喜的笑容裏,洋溢著滿足地歎息。
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母親純淨柔美如盛開的梔子的笑臉。我知道,今年的五月,梔子盛開的季節,作為女兒的我當是陪在母親身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