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與東周列國誌12(3 / 3)

當孟錦雲問及《資治通鑒》為什麼寫政治軍事的那麼多,寫經濟文化的那麼少時,毛澤東說:“中國的軍事家不一定是政治家,但傑出的政治家大多數是軍事家。在中國,尤其是改朝換代的時候,不懂得軍事,你那個政治怎麼個搞法?政治,特別是關鍵時刻的政治,往往靠軍事實力來說話。沒有天下打天下,有了天下守天下。有人給《左傳》起了個名字,叫做‘相砍書’,可它比《通鑒》裏寫戰爭少多了,沒有《通鑒》吹得有意思,《通鑒》是一部大的‘相砍書’。”小孟說:“‘相砍書’?可真有意思,‘砍’就是戰爭吧?”毛澤東說:“《通鑒》裏寫戰爭,真是寫得神采飛揚,傳神得很,充滿了辯證法。它要幫助統治階級統治,靠什麼?能靠文化?靠作詩寫文章嗎?古人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看古人是說少了,光靠秀才,三十年,三百年也不行噢。”小孟說:“古人這麼說,現代人也這麼說,為什麼秀才就不行呢?”毛澤東說:“因為秀才有個通病,一是說得多,做得少,向來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二是秀才誰也看不起誰,文人相輕嘛!秦始皇怕秀才造反,就焚書坑儒,以為燒了書,殺了秀才,就可以一勞永逸了。可以二世三世地傳下去,天下永遠姓秦。結果是‘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是陳勝、吳廣、劉邦、項羽這些文化不高的人,帶頭造反了。”

讀到這裏,毛澤東哈哈大笑起來,他談得十分開心,然後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接著說:“可是沒有秀才也不行,秀才讀書多,見識廣,可以出謀劃策,幫助取天下,治國家。曆代的明君都有一些賢臣輔佐。他們都不能離開秀才啊!”

毛澤東若有所思地閉起了眼睛,顯出了一種難以捉摸的神情。見毛澤東陷入了沉思,有些倦意,小孟忙說:“《通鑒》裏有不少故事,以後您給我講講吧,我就愛聽故事呢。您該休息了,您今天說得太多了。把您累壞了我可擔當不起。”

毛澤東微微睜開眼睛說:“你這個孟夫子,就是怕負責任。看來,今天也該告一段落了。《通鑒》是一部值得再讀的好書。有人說,搞政治,離不開曆史知識。還有人說,離不開權術,離不開陰謀。甚至還有人說,搞政治就是搗鬼。我想送這些人一句話,不過不是我說的,我是借花獻佛。那是魯迅先生說的:‘搗鬼有術,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來無有。’”

[附注]三家分晉事,見《東周列國誌》第八十五回《樂羊子怒啜中山羹,西門豹喬送河伯婦》。

1976年

一個春光明媚、風和日麗的早晨,小孟勸毛澤東去花園走走,出乎意料,毛澤東同意了。小張和小孟一人一邊攙扶著他,來到臥室後麵的一個小花園,他們邊走邊談話。毛澤東沿著花園小徑踽踽而行,他仔細看這花,這草,這石。那剛剛透出的鵝黃色的柳條,在輕輕搖曳,久違了,春光。毛澤東順口念了兩句詩:“今我來兮,楊柳依依。”當他坐在為他準備好的椅子上,他又吟了一首詩:“終日昏昏醉夢間,忽聞春盡強登山。過院逢僧閑話語,又得浮生半日閑。”

[跗注]“今我來兮,楊柳依依”,見《詩經·小雅·采薇》:“昔我往兮,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終日昏昏醉夢問”詩,係唐朝李涉《題鶴林寺僧舍》。

3月3日,毛澤東在一次談話中,用孔子、秦始皇、漢武帝、曹操、朱元璋沒上過大學來說明隻有在實踐中才能增長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