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
3月,毛澤東寫了《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在報告中說:“菩薩是農民立起來的,到了一定時期農民會用他們自己的雙手丟開這些菩薩,無須旁人過早地代庖丟菩薩。共產黨對於這些東西的宣傳政策應當是:‘引而不發,躍如也。’菩薩要農民自己去丟,烈女祠、節孝坊要農民自己去摧毀,別人代庖是不對的。”
[附注]“引而不發,躍如也”,見《孟子·盡心上》。
1926年大革命時期,黨內有些同誌既想發動群眾,又怕群眾發動起來之後找自己麻煩,心情處於矛盾之中,對此情況,毛澤東講了個“葉公好龍”的故事。說是時公非常喜歡龍,並在室內各處都雕兩出龍的圖案,真龍聽說葉公如此癡心,就下凡而來,葉公卻嚇得魂不附體,一命歸西。接著他風趣地說:“嘴裏天天說‘喚起民眾’,民眾起來了又害怕得要死,這和葉公好龍有什麼兩樣!”
[附注]“葉公好龍”,見漢朝劉向《新序·雜事》:“葉公子高好龍,鉤以寫龍。鑿以寫龍,屋室雕文以龍。於是天龍聞而下之,窺頭於牖,施尾於堂。葉公見之,棄而還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葉公,戰國時期楚國貴族子高。
毛澤東寫《西江月·秋收起義》:“軍叫工農革命,旗號鐮刀斧頭。匡廬一帶不停留,要向瀟湘直進。地主重重壓迫,農民個個同仇。秋收時節暮雲愁,霹靂一聲暴動。”
[附注]“同仇”,見《詩經·秦風·無衣》:“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1928年
3月底,毛澤東在中村得到了湘南起義失利的消息後,便立即率領部隊繼續向湘南方向前進,以接應和掩護朱德、陳毅的部隊同湘南農軍向井岡山轉移。在離開中村之前,毛澤東向全體指戰員講話時說:上級讓我當“師長”,但是,本人“軍旅之事,未之學也”。可是,中國有句俗話: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三個臭皮匠,湊成諸葛亮。我們有這麼多戰士,這麼多幹部,大家都來當參謀長,大家都來當師長,隻要群策群力,不愁打不好仗!
[附注]“軍旅之事,未之學也”,見《論語·衛靈公》。
秋,毛澤東為黃洋界保衛戰勝利,寫有《西江月·井岡山》:“山下旌旗在望,山頭鼓角相聞。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早已森嚴壁壘,更加眾誌成城。黃洋界上炮聲隆,報道敵軍宵遁。”
[附注]“眾誌成城”,見《國語·周語下》:“故諺曰:眾心成城。”
1929年
1月4日,一個重要的會議在江西寧岡縣柏露村召開,史稱“柏露會議”。毛澤東作為井岡山上唯一的中共中央委員,傳達了中共“六大”文件之後,會議的緊急議題,便是如何對付3萬多敵軍正在收緊的包圍圈。局勢空前的嚴重,“直搗井岡山老巢,活捉朱毛”之聲,已經側耳可聞。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毛澤東又一次出人意料的建議:留一部分人守山,另一部分人出擊。出擊可以把包圍井岡山的敵人吸引過去。此計名喚“圍魏救趙”。毛澤東對這類典故爛熟。他說,戰國時魏國圍攻趙國都城邯鄲,趙求救於齊。齊國並不派兵去邯鄲,卻反過來圍攻魏國都城大梁,結果,魏兵不得不回國救援,趙國都城也就因此解圍。毛澤東此時在井岡山的威信頗高,因為人們從“八月失敗”中認識到毛澤東決策的正確。毛澤東的“圍魏救趙”之計,受到了大家的讚同。
[附注]“圍魏救趙”,見《史記·孫子吳起列傳》。公元前353年,魏軍圍攻趙都邯鄲。齊軍救趙,認為魏軍主力在趙,乘涼攻魏,魏軍回救,在桂陵(山東菏澤東北)中伏。大敗。趙國之圍遂解。
春天的於都會議之後,毛澤東從江西於都出發去興國前一天的傍晚,陳毅、譚震林和江華三人陪著毛澤東在河邊漫步。毛澤東突然停下腳步,問:“你們說,魚在水中是否也要睡覺?”三個人麵麵相覷,一時誰也答不上來。他們的思想跟不上毛澤東海闊天空的思維。“我說魚要睡覺。”毛澤東自己回答,“作為高等脊椎動物,魚有中樞神經係統,有興奮和抑製兩種狀態,這就是它的醒和睡。這一醒一睡,就像生與死、動與靜、陰與晴一樣,是…組矛盾。這二者是對立的,又統一在一個事物中,構成這個事物的兩個方麵。”就是從一條魚,毛澤東也能闡發出深刻的哲理來。這時,具有學者風度的陳毅突然冒出一句:“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這是莊子的話。毛澤東即用莊子的話作答:“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二人說罷大笑不止。陳毅笑後說:“還是黨代表說的有科學根據喲。我說的,有點子詭辯的味道囉!”
[附注]“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見《莊子·秋水》:“莊子與惠子遊於濠粱之上。莊子曰:‘儵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經受了嚴峻考驗的紅四軍和紅五軍4月1日在瑞金又一次會師。3日,紅四軍前委和毛澤東、朱德接到2月7日《中央給潤之、玉階兩同誌並轉湘贛邊特委信》,即黨中央“二月來信”。4月5日,毛澤東起草完給黨中央的複信。毛澤東在複信的開頭指出:“中央此信對客觀形勢及主觀力量的估量都太悲觀了。”接著說;“群眾是一定歸向我們的。屠殺主義固然為淵驅魚,改良主義也再不能號召群眾了。群眾對國民黨的幻想一定很快地消滅。”
[附注]“為淵驅魚”,《孟子·離婁上》:“為淵驅魚者。獺也;為叢驅爵者,鷓也。”
10月,毛澤東寫《采桑子·重陽》:“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裏霜。”
[附注]“戰地黃花”,黃花,見《呂氏春秋·季秋紀》:“季秋之月:……菊有黃華(花)。”
1930年
1月5日,毛澤東為批判當時黨內的一種悲觀思想而寫了一封信。信中提出:“一九二七年革命失敗以後,革命的主觀力量確實大為削弱了。剩下的一點小小的力量,若僅依據某些現象來看,自然要使同誌們(作這樣看法的同誌們)發生悲觀的念頭。但若從實質上看,便大大不然。這裏用得著中國的一句老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就是說,現在雖隻有一點小小的力量,但是它的發展會是很快的。”
[附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見《書經·盤庚上》:“若火之燎於原,不可向邇,其猶可撲滅,則唯爾眾,自作弗靖,非予有咎。”
7月,毛澤東寫《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六月天兵征腐惡,萬丈長纓要把鯤鵬縛。贛水那邊紅一角,偏師借重黃公略。百萬工農齊踴躍,席卷江西直搗湘和鄂。國際悲歌歌一曲,狂飆為我從天落。”
[附注]鯤鵬,見《莊子·逍遙遊》:“北溟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
為了反對當時紅軍中的教條主義思想,毛澤東寫了《反對本本主義》一文。在文章中,毛澤東著重指出“調查就是解決問題”,他寫道:“邁開你的兩腳,到你的工作範圍的各部分各地方走走,學個孔夫子的‘每事問’,任憑什麼才力小也能解決問題,因為你未出門時腦子是空的,歸來時腦子已經不是空的了,已經載來了解決問題的各種必要材料,問題就是這樣子解決了。”文章批評了某些領導者亂處置事情,指出:“那些李逵式的官長,看見弟兄們犯事,就懵懵懂懂地亂處置一頓。結果,犯事人不服,鬧出許多糾紛,領導者的威信也喪失幹淨,這不是紅軍裏常見的麼?”
[附注]“每事問”,見《論語·八佾》:“子入太廟,每事問。”
11月4日,楊開慧在湖南長沙犧牲,毛澤東寫信,文中有“開慧之死,百身莫贖”。
[附注]“百身莫贖”,見《詩經·秦風·黃鳥》:“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1931年
春,毛澤東寫《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萬木霜天紅爛漫,天兵怒氣衝霄漢。霧滿龍岡千嶂暗,齊聲喚,前頭捉了張輝瓚。二十萬軍重入贛,風煙滾滾來天半。喚起工農千百萬,同心幹,不周山下紅旗亂。”
[附注]毛澤東原注:關於共工頭觸不周山的故事:《淮南子·天文訓》:“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
《國語·周語》:“昔共工棄此道也,虞於湛樂,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墮高堙庳,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禍亂並興,共工用滅。”(韋昭注:“賈侍中雲:共工,諸侯,炎帝之後,薑姓也。顓頊氏衰,共工氏侵陵諸侯,與高辛氏爭而王也。”)
《史記》司馬貞補《三皇本紀》:“當其(指女媧)末年也,諸侯有共工氏,任智刑以強,霸而不王,以水乘木,乃與祝融戰。不勝而怒,乃頭觸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維缺。”
毛按:諸說不同。我取《淮南子·天文訓》。共工是勝利的英雄。你看,“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他死了沒有呢?沒有說。看來是沒有死。共工是確實勝利了。
4月18日,“蘇區中央局”擴大會議繼續舉行,各軍軍長、政委和紅三軍團的總指揮、總政委都到了。在麵對敵人的第二次“圍剿”,打不打的問題基本上解決後,緊接著討論怎樣打的問題。毛澤東從實際出發,以充分的理由說明了對這一次各個殲滅敵人的大體設想,和在打破“圍剿”後轉入戰略進攻時的發展方向。毛澤東的意見提出後,大家都表示同意。關於先打弱敵還是先打強敵,毛澤東在會後閑談時指出:他們不懂得在戰略上也應打弱的道理,是古已有之的。《管子》中說:“故凡用兵者,攻堅則韌,乘瑕則神。攻堅則瑕者堅,乘瑕則堅者瑕。”不是古人早已講過了嗎?
[附注]《管子》,舊題戰國齊管仲撰,24卷,原本86篇,今存76篇。據近人研究,多認為戰國秦漢時人假托之作。“故凡用兵者”語見《管子·製分》。
1932年
1月1日,毛澤東和王震談話,在談到二十六軍將士要參加紅軍時,毛澤東說:“你可以帶到湘贛蘇區去。”接著又說:“《孫子兵法·治兵》裏說:‘用兵之法,教戒為先。’就是說,對於用兵作戰來說,教育和訓練軍隊是首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