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快樂的源泉(三)
要適應不可避免的情況
對必然的事輕快地承受,就像楊柳承受風雨,水接受一切容器,我們也要承受一切事實。
小的時候,有一天,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在北密蘇裏州一間荒蕪的老木屋的閣樓上玩。從閣樓爬下來的時候,我先在窗欄上站了一會,然後往下跳。我左手的食指上帶著一個戒指。
在我跳下去的時候,那個戒指鉤住了一根釘子,把我整根手指拉脫了下來。
我尖聲地叫著,嚇壞了,以為自己死定了,可是在我的手好了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為這個煩惱過。再煩惱又有什麼用呢?
我接受了這個不可避免的事實。
現在,我幾乎根本就不會去想,我的左手隻有三個手指頭和一個大拇指。
幾年之前,我碰到一個在紐約市中心一家辦公大樓裏開運貨電梯的人。我注意到他的左手齊腕砍斷了。我問他少了那隻手會不會覺得難過,他說:“噢,不會,我根本就不會想到它。
隻有在要穿針的時候,才會想起這件事情來。”
如果有必要,我們差不多都能接受任何一種情況,使自己適應,然後就整個忘了它。
我常常想起刻在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一間十五世紀老教堂的廢墟上的一行字。那行字刻的是:“事情是這樣,就不會是別樣。”
在漫長的歲月中,你我一定會碰到一些令人不快的情況,它們既然是這樣,就不可能是別樣。但我們也可以有所選擇。
我們可以把它們當作一種不可避免的情況加以接受,並且適應它,或者我們可以用憂慮來毀了我們的生活,甚至最後可能會弄得精神崩潰。
下麵是我最喜歡的哲學家威廉·詹姆斯所給的忠告,“要樂於承認事情就是這樣的情況。”他說,“能夠接受發生的事實,就是能克服隨之而來的任何不幸的第一步。”住在俄勒岡州波特南的依莉莎白·康黎,卻經過很多困難才學到這一點。下麵是一封她最近寫給我的信:
“在美國慶祝我們陸軍在北非獲勝的那一天,我接到由國防部送來的一封電報,我的侄兒——我最愛的一個人——在戰場上失蹤了。過了不久,另外一封電報說他已經死了。”
“我悲傷得無以複加。在那件事發生以前,我一直覺得生命對我很好,我有一份我喜歡的工作,努力帶大了這個侄兒。
在我看來,他代表了年輕人美好的一切。我覺得我以前的努力,現在都有很好的收獲……然而卻來了這封電報,我整個的世界都粉碎了,覺得再也投有什麼值得我活下去。我開始忽視我的工作,忽視我的朋友,我拋開了一切,既冷淡又怨恨,為什麼我最愛的侄兒會死?為什麼這麼個好孩子——還沒有開始他的生活——為什麼他應該死在戰場上?我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我悲傷過度,決定放棄工作,離開我的家鄉,把我自己藏在眼淚和悔恨之中。”
“就在我清理我的桌子,準備辭職的時候,我突然看到一封已被我忘了的信——一封從我這個已經死了的侄兒那裏寄來的信。是幾年前我母親去世的時候,他寫給我的一封信。‘當然我們都會想念她的,’那封信上說:‘尤其是你。不過我知道你會撐過去的,以你個人對人生的看法,就能讓你撐得過去。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教我的那些美麗的真理:不論活在哪裏,不論我們分離得有多麼遠,我永遠都會記得你教我要微笑,要像一個男子漢,承受一切發生的事情。’”
“我把那封信讀了一遍又一遍,覺得他似乎就在我的身邊,正在和我說話。他好像在對我說:‘你為什麼不照你教給我的辦法去做呢?撐下去,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把你個人的悲傷藏在微笑底下,繼續過下去。’”
“於是,我又回去工作。我不再對人冷淡無禮。我一再對我自己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沒有能力去改變它,不過我能夠像他所希望的那樣繼續活下去。’我把所有的思想和精力都用在工作上,我寫信給前方的士兵——給別人的兒子們;晚上,我參加了成人教育班——要找出新的興趣,結交新的朋友。我幾乎不敢相信發生在我身上的種種變化。我不再為已經永遠過去的那些事悲傷,現在我每天的生活裏都充滿了快樂——就像我的侄兒要我做到的那樣。”
依莉莎白·康黎,學到了我們所有人遲早都要學到的事情,就是我們必須接受和適應那些不可避免的事。這不是很容易學會的一課。就連那些在位的皇帝們,也要常常提醒他們自己這樣做。已故的喬治五世,在他白金漢宮的房裏牆上掛著下麵的這句話:“教我不要為月亮哭泣,也不要為過去的事後悔。”同樣的這個想法,叔本華是這樣說的:“能夠順從,就是你在踏上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很顯然,環境本身並不能使我們快樂或是不快樂,我們對周圍環境的反應才能決定我們的感覺。
在必要的時候,我們都能忍受得住災難和悲劇,甚至勝過它們。我們也許會以為我們辦不到,但我們內在的力量卻堅強得驚人,隻要我們肯加以利用,就能幫助我們克服一切。
已故的布斯·塔金頓總是說:“人生加給我的任何事情,我都能接受,隻除了一樣,就是瞎眼。那是我永遠也沒有辦法忍受的。”
然而,在他六十多歲的時候,有一天他低頭看著地上的地毯,色彩整個是模糊的,他無法看清楚地毯的花紋。他去找了一個眼科專家,發現了那不幸的事實:他的視力在減退,有一隻眼睛幾乎全瞎了,另一隻離瞎也為期不遠了。他所最怕的事情,終於發生在他的身上。塔金頓對這種“所有災難裏最可怕的”有什麼反應呢?他是不是覺得“這下完了,我這一輩子到這裏就完了”呢?沒有,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還能覺得非常開心,甚至於還能善用他的幽默感。以前,浮動的“黑斑”令他很難過,它們會在他眼前遊過,遮斷了他的視線,可是現在,當那些最大的黑斑從他跟前晃過的時候,他卻會說:“嘿,又是老黑斑爺爺來了,不知道今天這麼好的天空,它要到哪裏去。”
當塔金頓終於完全失明之後,他說:“我發現我能承受我視力的喪失,就像一個人能承受別的事情一樣。要是我五種感官全喪失了,我知道我還能夠繼續生存在我的思想裏,因為我們隻有在思想裏才能夠看,隻有在思想裏才能夠生活,不論我們是不是知道這一點。”
塔金頓為了恢複視力,在一年之內接受了十二次手術,為他動手術的是當地的眼科醫生。他有沒有害怕呢?他知道這都是必要的,他知道他沒有辦法逃避,所以唯一能減輕他受苦的辦法,就是爽爽快快地去接受它。他拒絕在醫院專用私人病房,而住進大病房裏,和其他的病人在一起。他試著去使大家開心,而在他必須接受好幾次手術時——而且他很清楚地知道在他眼睛裏動了些什麼手術——他隻盡力讓自己去想他是多麼的幸運。“多麼好啊,”他說,“多麼妙啊,現在科學的發展已經達到了這種技巧,能夠為人的眼睛這麼纖細的東西動手術了。”
一般人如果要忍受十二次以上的手術和不見天日的生活,恐怕都會變成神經病了。可是塔金頓說。“我可不願意把這次經曆拿去換一些不開心的事情。”這件事教會他如何接受,這件事使他了解到生命所能帶給他的沒有一樣是他能力所不及而不能忍受的。這件事也使他領悟富爾頓所說的:“瞎眼並不令人難過,難過的是你不能忍受瞎眼。”
要是我們因而退縮,或者是加以反抗,為它難過,我們也不可能改變那些不可避免的事實。可是我們可以改變自己,我知道,所以我就試過。
有一次我拒絕接受我所碰到的一個不可避免的情況,我做了一件傻事,想去反抗它,結果使我失眠好幾夜而痛苦不堪。
我讓我自己想起所有不願意想的事情,經過一年這樣的自我虐待,我終於接受了我早就知道的不可能改變的事實。
我應該在好幾年前,就吟出惠特曼的詩句:
咦,要像樹和動物一樣,去麵對黑暗、暴風雨,饑餓、愚弄、意外和挫折。
我幹了十二年放牛的工作,但是從來沒有看到哪一條母牛因為草地缺水幹枯,天氣太冷,或者是哪條公牛追上了別的母牛而大為光火。動物都能很平靜地麵對夜晚、暴風雨和饑餓,所以它們從來不會精神崩潰或者是患胃潰瘍,它們也從來不會發瘋。
我是不是說,在碰到任何挫折的時候,都應該低聲下氣呢?
不是這樣子的,那樣就成為宿命論者了。不論在哪一種情況下,隻要還有一點挽救的機會,我們就要奮鬥;可是當普通常識告訴我們,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也不可能再有任何轉機——那麼,為了保持我們的理智,讓我們不要“左顧右盼,無事自憂”。
已故的哥倫比亞大學郝基斯院長告訴我,他曾經作過一首打油詩,把它當作他的座右銘:
天下疾病多,數也數不了。
有的可以救,有的治不好。
如果還有救,就該把藥找。
要是沒法治,幹脆就忘了。
在寫這本書的時候。我曾經訪問過好幾個美國有名的生意人。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們大多數都能接受那些無可避免的事實而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如果他們不這樣的話,他們就會在過大的壓力之下被壓垮。下麵就是幾個很好的例子:
創設了遍及全國的潘氏連鎖商店的潘尼告訴我:“哪怕我所有的錢都賠光了,我也不會憂慮,因為我看不出憂慮可以讓我得到什麼。我盡我所能地把工作做好,至於結果就要看老天爺了。”
享利·福特也告訴我一句類似的話:“碰到我沒辦法處理的事情,我就讓它們自己去解決。”
當我問克萊斯勒公司的總經理凱勒先生,他如何避免憂慮的時候,他回答說:“要是我碰到很棘手的情況,隻要想得出辦法解決的,我就去做。要是幹不成的,我就於脆把它忘了。我從來不為未來擔心,因為,沒有人能夠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影響未來的因素太多了,也沒有人能說出這些影響都從何而來,所以何必為它們擔心呢?”如果你說凱勒是個哲學家,他一定會覺得非常困窘。他隻是一個很好的生意人。可是他的想法,正和十九世紀以前,羅馬的大哲學家依匹托塔士的理論差不多。“快樂之道無他,”依匹托塔士告訴羅馬人,“就是我們的意誌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不要去憂慮。”
莎拉·班哈特可以算是最懂得怎麼去適應那些不可避免的事實的女人了。五十年來,她一直是四大州劇院裏獨一無二的皇後——是全世界觀眾最喜愛的一位女演員。後來,她在七十一歲那一年破產了——所有的錢都損失了——而她的醫生——巴黎的波基教授告訴她必須把腿鋸斷。事情是這樣的,她在橫渡大西洋的時候碰到暴風雨,摔倒在甲板上,使她的腿傷得很重,她染上了靜脈炎,腿痙攣,那種劇烈的痛苦,使醫生覺得她的腿一定要鋸掉。這位醫生有點怕去把這個消息告訴那個脾氣很壞的莎拉。他簡直不敢相信,莎拉看了他一陣子,然後很平靜地說:“如果非這樣不可的話,那隻好這樣了。”這就是命運。
當她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她的兒子站在一邊哭,她朝他揮了下手,高高興興地說:“不要走開,我馬上就回來。”
在去手術室的路上,她一直背著她演過的一出戲裏的一幕。
有人問她這麼做是不是為了提起她自己的精神,她說:“不是的,是要讓醫生和護土們高興,他們受的壓力可大得很呢。”
手術完成,健康恢複之後,莎拉·班哈特還繼續地環遊世界,使她的觀眾又為她瘋迷了七年。
“當我們不再反抗那些不可避免的事實之後,”愛爾西·麥可密克在《讀者文摘》的一篇文章裏說,“我們就能節省下精力,創造出一個更豐富的生活。”
沒有人能有足夠的情感和精力,既抗拒不可避免的事實,又創造一個新的生活。你隻能在這兩個中間選擇一個。你可以在生活中那些無可避免的暴風雨之下彎下身子,或者你可以因抗拒它們而被摧折。
我在密蘇裏州我自己的農場上就看過這樣的事情。我在農場上種了幾十棵樹,起先它們長得非常快。然而一陣冰雹過後,每一根細小的樹枝上都堆滿了一層重重的冰。這些樹枝在重壓下並沒有順從地彎下來,卻很驕傲地反抗著,終於在沉重的壓力下折斷了——然後不得不被毀掉。它們不像北方的樹木那樣聰明。我曾經在加拿大看過長達好幾百哩的常青樹林,從來沒有看見一棵柏樹或是一株鬆樹被冰或冰雹壓垮。這些常青樹知道怎麼去順從,怎麼彎垂下它們的枝條,怎麼適應那些不可避免的情況。
日本的柔道大師教他們的學生“要像楊柳一樣地柔順,不要像橡樹一樣地挺拒。”
你知道你汽車的輪胎為什麼能在路上支持那麼久,忍受得了那麼多的顛簸嗎?起初,製造輪胎的人想要製造一種輪胎,能夠抗拒路上的顛簸,結果輪胎不久就被切成了碎條;然後他們做出一種輪胎來,可以吸收路上所碰到的各種壓力,這樣的輪胎可以“接受一切”。如果我們在多難的人生旅途上,也能夠承受所有的挫折和顛簸的話,我們就能夠活得更長久,能享受更順利的旅程。
如果我們不吸收這些,而去反抗生命中遇到的挫折的話,我們會碰到什麼樣的事情呢?答案非常地簡單,我們就會產生一連串內在的矛盾,我們就會憂慮、緊張、急躁和神經質。
如果我們再進一步,拋棄現實世界的不快,退縮到一個我們自己所編成的夢幻世界裏,那麼我們就會精神錯亂了。
在戰時,成千成萬心懷恐懼的士兵,隻有兩種選擇,接受那些不可避免的事實,或在壓力之下崩潰。讓我們舉個例子,說的是威廉·卡賽流斯的事。下麵就是他在紐約成人教育班上所說的一個得獎的故事:
“我在加入海岸防衛隊後不久,就被派到大西洋這邊最可怕的一個單位。他們叫我管炸藥。想想看,我——一個賣小餅幹的店員,居然成了管炸藥的人!光是想到站在幾千幾萬噸TNT頂上,就把一個賣餅幹的店員的骨髓都嚇得凍住了。我隻接受了兩天的訓練,而我所學到的東西讓我內心更充滿了恐懼。我永遠也忘不了我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情形。那天又黑又冷,還下著霧,我奉命到新澤西州的卡文角露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