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帶槍的人(1 / 3)

老疤知道自己的處境。放過槍之後也沒聽到同夥的呼應,他試圖喊了幾聲,好像隻有鬼怪才注意到了他的呼救。

他想看見對手,但老虎除了發出可怕的咀嚼聲之外,一切都在黑暗中。他估計那家夥隔得不遠,虎有夜視眼,它肯定看見了自己的神情,甚至正得意地欣賞著熱鍋上的螞蟻哩。

今天逃走是很不容易了,老疤暗暗叫苦,從這裏還要翻過一道山梁才能走上人行道,而從眼前到人行道之間的一公裏之內全是林莽,隻能借助了雪的反射和依稀的星光才能辨認出落腳的地方。

在這樣的地方,在這野獸的王國裏,即使是世界賽跑冠軍也跑不贏一隻虎,絕對跑不贏的。這裏不是村莊,這裏是野獸的田徑場。

老疤開始悔恨自己為什麽要燒紅苕吃呢?如果一直走回去,這時候早坐在那些災民當中,說不定還能喝上一罐濃茶,吞幾口包穀酒,天南海北地同那些苦中作樂的“了了客”們聊上了。

獵狗的丟失,這是小公虎對老疤的一次嚴厲警告,也是一次公開挑戰。

在這之前,小公虎已經給老疤多次警告過,但老疤沒有聽從這種警告。山崩地裂的事老疤見的多了,他是鐵石心腸,他堅決而勇敢地接受了小公虎的挑戰。從發現了小公虎的行蹤之後,他便欣喜若狂,必須搶在搜尋隊之前把這隻小老虎弄到手,那怕是隻死老虎,也是價值連城啊!

老疤慫恿田刮刮兒再參與獵虎,田刮刮兒沒有心情幹這件事了,出事之後他一蹶不振,對上次的一棍之仇也讓他難以忘記,他以一個深居簡出的農民的機智和狡猾來對付老疤,既信不過這隻野狼,又暗中羨慕這隻尋歡作樂豪爽至極的野狼。

田刮刮兒經不住老疤的慫恿,他有些動心了。但當他夜裏把這一切告訴給老婆之後,又受到了老婆的申斥,老板娘朱氏堅定地認為老虎是打不得的,正是得罪了白虎神君才神靈震怒,才山崩地裂,才傾家蕩產。這樣的日子誰還能過!?

但老疤還是從“了了客”中尋找到了支持者。金錢的吸引力是大得驚人的,一旦被這種引力所吸引,大多是難掙脫的。

老疤和他的同夥們分頭進山尋找虎的痕跡,已經三天了。積雪融化之後,在枯枝敗葉上辨認獸腳走過的痕跡,那不是一般獵人所能勝任的。山裏把有這種專長的獵人尊稱為“趕腳”,圍山打獵,“趕腳”便是首領,凡獵取到了野獸,四隻蹄子都必須優先送給“趕腳”。

老疤有“趕腳”的本領。他在融雪的樹林裏,俯下身去,尋找腳印,仔細地觀察露水的變化,看樹葉是否被絆動,看蜘蛛絲是否被絆斷,看荊棘上是否掛有獸毛……

小公虎如果知道了,它是有辦法把這個討厭的老疤甩掉的,但它竟然沒有發覺,沒有發覺有一個人好像是一隻咬住尾巴不肯鬆口的狗死死地在後麵跟蹤著它。

小公虎在陽坡上繞了三個圈,老疤跟了三個圈;小公虎泅過淺灘,豋上陽坡,又繞了三個圈,老疤又跟蹤了三個圈。

當小公虎發覺有人在跟蹤它,它便來了一手反跟蹤,老疤立刻退居劣勢了。

必須離開這片樹林。這樣想過之後,老疤便開始提了槍,輕輕地溜下那磨盤似的樹樁,想從另一邊溜走。

忽然,老虎發出了一聲咆哮,老疤堅持著再邁一步,老虎又吼了一聲,聲音更加嚴厲。他退回到樹樁上之後,老虎又安靜下來。

寒星發出慘淡的微光,鬼魂在山穀裏遊蕩,提著綠螢螢的燈籠,夜的歎息很嵾人。老疤清查了一下彈藥,已經不多了。幸好隨身攜有火柴。他手裏握了獵刀,把樹樁周圍的木屑聚在一起,從背風的地方抓了一些枯草放在木屑的下麵。必須立即生起火來,寒氣越來越使人支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