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救苦救難的狗鈴鐺(1 / 2)

一陣寒風從對麵山頭輕輕送過來,小公虎感到一陣涼意。更令它不安的是從風中傳來一種信息,這種信息很微弱,但小公虎跳了起來。

這是一種血腥與火藥的混合氣味。通常,這種氣味隻有從獵人身上才會散發出來,一嗅就知道,除了血腥與火藥的氣味,還有極濃烈的人體的氣味和狗的氣味,隻要一截獲到這種信息,就會有一股電流通過全身,動物都會立刻處於高度的緊張狀態。

這類怪味小公虎碰上的不多,通共也不過兩三次,然而也就是那幾次已叫它刻骨銘心了。猶如一個被蛇咬過的小孩,一輩子談到毒蛇的時刻,口中都會期期艾艾。小公虎目前也有類似的心境。

小公虎匍匐在一片黃荊刺叢下麵,密切地注視著前方,不放過任何一點微小的變動。

果然,從對麵山腰的疏林中鑽出一個帶槍的人。那人頭戴一頂金絲猴皮大耳帽,身披漂白的確良大鬥篷,胸前露出火狐皮的光澤,腳蹬一雙烏黑色的深統防滑膠靴。

來人猴著腰在林子裏鑽,走走停停,東張西望。肩頭掛著一支青光閃閃的獵槍。隨著那帶槍人的行走,還傳出一陣陣清脆的鈴鐺聲,不響亮但很脆,一時看不出這聲音是從什麽地方和東西上發出來的。

幾隻花喜鵲對現場匆匆報道了幾句,就溜之大吉了,凡是有帶槍人出現的場合,它們都取這種態度。隻有雪地上的寒風在不厭其煩地給小公虎傳遞著情報,提醒它注意。

小公虎很機敏地幾步就消失在灌木林中去了。它找到一處更便於監視入侵者的地方,然後四腳貼地,匍匐下來,用眼和鼻分辨著新的氣息,它神情專注,仔細分辨寒風中出現的任何蛛絲馬跡。

小公虎立刻認出了入侵者。預感被證實了,小公虎截獲了那種氣息,這種氣息是不會忘掉的,別的會忘掉,唯獨這種氣息不可能忘記,不會,絕對不會。

它還記得,第一次接觸這種氣息是在那個吊腳樓邊。後來,在山溝的夜晚,被那隻可恨的狗引誘而身陷囹圄的時候,在洪水中的木筏上,在追與逃的車船裏,後來又遇見過這個人,這是一個凶狠的對手。還有一隻可恨的為虎作倀的狗。

那隻討厭的狗出現了,鈴鐺從它的身上發出輕狂的聲音。一年不見,那狗竟然也發福了,可能是店裏的客人多起來,扔在地上的骨頭也多了的緣故。

“叮當”“叮叮當——”

那家夥得意洋洋,脖子上掛著一隻金黃色的銅鈴,清越的鈴聲在這冷寂的山野裏蕩漾,使人感到十分中聽。

“叮當——叮當當——”

彷佛是寺廟的獸脊下懸掛的風鈴,殷勤地發出救苦救難的鈴當聲,悠遠而輕盈,引導迷途的靈魂走向幸福的彼岸。

偷獵者老疤和它那隻脖子上懸吊著徽章的狗走近了,他們不知道死神正在微笑著等待他們。

小公虎開始用舌頭舔著嘴唇,粗短的尾巴在雪地上像蛇一樣遊動。一隻饑餓的貓在守候一隻老鼠。隻要對方再前進五十步,不!隻需三十步,他們就將久別重逢作親熱的擁抱,而且雙方都沒有拒絕和退縮的餘地。

林莽呈現出一片死寂,連山穀裏的流水聲這時候也變得忍氣吞聲,化為一種低沉的嗚咽。樹梢上的鳥雀們全都閉了口,睜大眼,前傾了身體,提心吊膽作好了立刻飛逃的準備。

偷獵者老疤還倒背了槍。哼著隻有他自己才聽得明白的小調,在雪地上走著,身後跟著那隻奴顏卑膝的狗。

“叮當叮當叮叮叮當……”

心懷鬼胎的脖鈴在狗的腿前唱著動人的歌謠,慫恿主人和主人的主人快快向小公虎隱蔽的地方走去。

小公虎作好了戰鬥的準備,對付那隻狗,它的力量綽綽有餘,怕的是那支槍,那是一種神秘的武器,從那槍管裏噴出來的火和那恐布的響聲可以致它死命。但它決定投入戰鬥,毫不動搖。

它激動不已,滾圓的尾巴直挺挺地伸出去,瑟瑟地抖。銅球一樣的眼珠瞪得快要裂眥而出。它把眼又眯起來,像射手正準備扣動扳機。

直升飛機突然出現在山林的上空,馬達的轟隆隆吼聲把地皮震得搖搖晃晃。老疤一步竄到大青樹下,仰頭朝天。

直升飛機擦著每一個山頭盤旋,什麽東西在閃閃放光,搜尋隊也參加了搶險救災工作。

“他媽的,來得真快!”

老疤罵了一句,舉起槍來向飛機瞄準,他恨恨地瞅站那遠去的飛機,好像心事重重的。

著名狩獵家說過:

“如果老虎一旦失去怕人的天性,它便開始吃人。”

此時的小公虎被仇恨所激,一點也感覺不到人的可怕了。可是,該死的老疤突然來了一個左轉彎,鬼使神差順著一道斜坡大踏步走去了,他決定放棄對老虎的跟蹤,明天再來。

小公虎幾次想撲上去,但它猶豫了,那隻該死的狗隨著鈴鐺的節拍踏著舞步,留在後麵。這猛然鬆弛下來的情勢使小公虎若有所失,就像穩操勝券的拳擊家,躍躍欲試地出現在拳擊台上時,對手卻突然宣布棄權。這簡直是一種侮辱,一種輕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