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很認真地說:“老公,我發現你漏掉了一種東西。”
黃逸飛說:“什麼?”
安琪說:“尿。”
黃逸飛說:“尿?還屁哩。有辱斯文嘛。真要用尿來染紙,那會是什麼味?騷味,不妥嘛。”
安琪說:“那你得陪著我,不要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幹這些活兒,否則,我就在你的畫上尿尿。”
黃逸飛笑了,他想,真要惹了她,她沒準真會幹這種沒有覺悟的事。
安琪從畫缸裏又拿出了一幅畫,軸頭是瓷的,打開一看,裝裱的綾子是舊的,上麵還有黴跡,圍在裏麵的畫不僅是舊的,畫上還有折痕。她把畫拿起來,對著光照了照,又把鼻子湊上去嗅了嗅,這才轉過頭望著黃逸飛,說:“老公,你不會說這幅畫也是假的吧?我看這畫可能有幾百年了呢。”
黃逸飛說:“最假的就是這幅畫了,我都不敢拿出來。主要是畫得不好,這畫不是我畫的,是買的,五十塊錢一幅的行畫。你別看上麵的仕女畫得很細,其實沒什麼功力,學過幾年的學生都畫得出來,做一個燈箱,把原畫襯在裏麵,上麵罩著一張宣紙,照著描就行。不過,這幅畫做舊卻費了不少工夫,我先告訴你這折痕是怎麼做的吧。先把畫按我剛才講的辦法,在成色上弄舊,再把畫裱托一下,然後用火把畫烤焦或者用熨鬥燙焦,再然後用手搓卷,裂紋自然就出現了。這時要注意力度的把握,太輕,折痕出不來,太重,又會弄得太零碎。再說這屋漏痕和黴點。以前人們住的房子沒有現在這麼高級,有可能漏雨,一沾在畫上,就是這種效果,這當然也是做出來的,把畫掛在牆上,模擬一下漏雨的場景就行了。隻是,淋下來的不是雨,而是那些有色有味的茶葉水之類的東西。再說這黴跡,更簡單,先把字畫弄得略帶潮濕,放到溫度較高的地方,過一段時間,自然就會長黴,形成黴斑。做屋漏痕和黴斑的時候,注意不能讓它們破壞了整個畫麵,行話叫品相,品相不好,就賣不了高價。這同女孩子的長相幾乎可以決定女孩子的命運是一個道理。”
安琪想打斷黃逸飛,被黃逸飛揚手製止了,他說:“你先別急,等我把話說完,人們常說詩書畫印,一幅畫裏,就能蘊涵這幾樣東西,詩書不說了,那是要功力的,現在說印,以前鑒定書畫的真偽,印是一個很重要的方麵,現在隨著電腦刻章的普及,這個方法不靈了。但新章含油多,色澤顯得十分鮮豔,也就需要做舊,怎麼做?也是先把印用火烤一烤,讓其中的油脂大部分揮發掉,然後再往畫上蓋,蓋後再略在上麵撒上一些灰塵,就可以顯出舊感,另外,如果畫的年代十分久遠,也可以在印泥中直接摻點墨,這樣鈐出來的印章,紅中帶黑,仿佛經過了歲月的滄桑,效果也不錯。這樣做了還不算,如果拿張白紙蓋在印上,再用指甲在上麵擦擦,印泥就會拓在紙上,那可就漏餡了。怎麼辦?鈐完印後先晾幾天,再拿紙反複拓,讓印泥滲到紙裏去,直到再也不脫色為止。”
安琪邊搖頭邊嘖舌,說:“想不到做假畫也不容易。”
黃逸飛說:“這才剛剛開始呢,做假畫難,賣假畫更難。做假畫講究的是技術,賣假畫是從別人口袋裏掏錢,講究的可不光是鬥智鬥勇,還要有一些詐騙犯的手段和伎倆。當然,如果你不想賣高價,那又另當別論。現在北京、天津、南京、西安,到處都有做假畫的,流水作業,已經產業化,賣的就是假畫的價,真要賣出天價,最好的辦法就是跟拍賣公司聯手。裏麵的貓膩就更多了。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急著去找我那……前妻了吧?”
安琪點了點頭,說:“她會同意嗎?”
黃逸飛歎了一口氣,說:“我已經找過她了,她不同意。”
安琪說:“她為什麼不同意?是不是因為她的公司做大了,怕賣假畫壞了她的名聲?”
黃逸飛說;“應該不是。我並不想壞她公司的名聲,那可是損人不利己的事。相反,我還要竭盡全力維護她公司的名聲。”
安琪說:“你別說漂亮話,你用她公司的名義去拍賣假畫,又怎麼能維護她的名聲呢?”
黃逸飛說:“這你就不懂了,拍賣假畫學問大了。簡單地跟你說吧,即便是大的拍賣公司,保真的拍品能夠有百分之七十就已經相當不錯了。我做拍賣會,真品率則要求超過百分之九十五,假畫隻能有幾張,而且,必須堅持兩項基本原則,第一,質量上乘,不能濫竽充數,即使請國家級的專家來鑒定,也不敢隨便開口說是假畫;第二,必須按真畫的價格成交,不能輕易降價,一降價,窗戶紙就破了。所以,一場拍賣會隻要能賣出一張假畫,我就賺了,賺腫了。回過頭來說,如果一場拍賣會能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真品,還怕吸引不來買家?”
安琪問:“一場拍賣會,拍品有多少?總得一兩百張吧?那麼多的真品從哪裏來?”
黃逸飛伸手拍了拍安琪的臉蛋,說:“問得好。一半征集一半借。征集的東西嚴格把關,寧缺勿濫,隻要有一點點懷疑,馬上斃掉。借就容易了,可以找同學,也可以找老師,甚至還可以找文物商店借找博物館借,博物館的東西貨真價實,但不允許買賣,這也好辦,安排幾個托兒,不管多高的價,都把它買回來,多安排幾個托兒,場上氣氛還熱鬧得很。有了這些硬通貨作陪襯,有了場上的那種火藥味,咱那幾幅假畫還怕賣不出去?”
安琪說:“可是,幾十萬上百萬的東西,賣掉以後真的沒有人來找嗎?”
黃逸飛說:“記住一句話,世人買假不買真。這裏麵的意味,你要花很長時間才能體會得出來。開始我就說過,買畫的人動機各異,有的是為了送人,送畫的人,可能隻關心那畫值多少錢,收畫的人不一定懂畫,既不敢輕易示人,也不敢隨便懸掛,這種人最讓我喜歡了。還有的人買畫是為了投資,在我還裏花五十萬買的,如果在北京、上海或者香港、台灣能七八十萬出手,已經有了超過百分之二十的利潤,他還會來找我的碴?再找我買畫倒是有可能。還有的人,身價幾千萬幾個億,即使發現真買了假畫,也不會吭氣,因為在他眼裏,幾十萬上百萬,跟別人眼裏的幾十百把塊是一樣的,他要說出來,反而丟麵子,別人不僅不會同情他,還會背地裏把他當傻瓜。”
琪說:“這些道理你跟你那富婆前妻說過沒有?”
黃逸飛說:“她知道,可就是不願意再跟我合作。”
安琪略為沉思了一會兒,突然詭秘一笑,說:“我知道她為什麼不同意了,她可能還愛著你。”
黃逸飛說:“她愛我?你放心吧,她就是愛一堆臭狗屎,也決不可能再愛我。”
安琪說:“老公我愛你,你就是一堆臭狗屎我也愛你。”邊說邊抱住了黃逸飛的腰,又用一隻手從他後背抄過去,摸著了他的頭,把它慢慢地往下按,等到兩張臉湊到了一塊兒,安琪不費勁兒就把黃逸飛的嘴唇掀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