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雪夜(1 / 2)

幾場瑞雪過後,便要過年了。玉涵眉去過幾次玉延年在慶安新開的絲履鋪子。隆冬時節,棉靴賣得不錯。玉涵眉不能回家過年,便動了為玉延年親手納一雙棉靴的想法。在歧州,她唯一牽掛的人就是父親玉延年了。

玉涵眉女紅上也是一把好手。當年在玉家西院,她和陳氏可沒少給範氏指派針鑿的活計。

這天夜裏,窗外北風呼嘯,吹得院中幾棵木犀嗚嗚作響。小丫頭點兒在一旁用彩色絲線打絡子,這是陳氏白天教她的。玉涵眉靠在熏籠上做棉靴,最後一個線結綰上,棉靴便是做成了。

“姑娘的手真巧呢……”點兒驚羨不已。小丫頭受陳氏調教,伶俐又懂事。玉涵眉極為喜歡。

突然,窗戶開了,一股夾雜著雪片的冷風刮了進來。點兒剛剛起身,卻又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點兒……”玉涵眉驚呼著起身,心知點兒是中了門道。

果然,大開的窗口躍進一個身著黑袍的身影。簾子隨風翻飛,那人影影綽綽的讓人看不真切。玉涵眉卻認出了那雙星子般璀璨華美的眸子。那人緩緩走近,玉涵眉這才看清,俊美的臉上蓄著寸許深的胡子,有些破敗的衣衫被風雪****。玉涵眉從來沒有看見過這般狼狽的他。但是,他的神情卻極為自信張揚。玉涵眉沒由來的想起了雪中穿著華美衣衫的李懷瑜。盡管他萬般修飾以示自己高貴,但在這個衣衫破舊的男子麵前,他卻如腳下的塵土一般低微。玉涵眉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天生就是王者。

靜寂中,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帶著顯而易見的愉悅:“婦人——”

玉涵眉被寒風吹亂了頭發,她撩開眼前淩亂的發絲,以求看得更真切:“郎君?”這種感覺似幻似真,她甚至懷疑那一句呼喚不是自己所發出的。

修揚解下濕透的外袍,上前幾步,卻又突然在距她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嫌惡地指了指地上躺著的點兒,說:“你,快把她弄出去。我有話對你說。”

玉涵眉哭笑不得:“郎君七尺之軀,卻把種粗活交給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你認為我搬得走她麼?”

修揚皺起眉頭,俯身展臂要去抱點兒,卻在半空中凝住了。他神色古怪,頓在半空中的雙手竟微微顫抖。玉涵眉輕笑:“郎君還真是潔身自好,這種時候竟還記得男女之妨。不過,郎君在弄暈她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這出呢?”

修揚眉角抽動,神情更加莫測。他直起身來,悶聲說道:“罷了,我帶你出去。”

說罷,他便要來拉玉涵眉。玉涵眉嗔了一句,竭力將點兒扶到床上用被褥蓋實。

“咦,這雙棉靴不錯。”不等玉涵眉出聲製止,他已三兩下脫下自己濕答答的靴子,將那雙剛剛做成的棉靴往腳上套,“你這婦人,笨手笨腳!”原來,那雙棉靴是依著玉延年的尺碼來做的,修揚穿在腳上太小了。不過他還是使蠻力能套了進去。

玉涵眉哭笑不得。本想說那雙鞋她是做給玉延年的。可一看到他換下來的靴子前麵已經破得露出裏麵的棉絮了,她又有些不忍了。不就是一雙靴麼?她再熬兩個夜再趕做一雙便是。

“唔,婦人手巧呢……下次製履記得大一寸。”修揚嘟嘟囔囔地跺跺腳,這雙靴暖則暖矣,實在太擠腳了。

玉涵眉無言以對,沒見過這樣不自覺的人。她有說過棉靴是做給他的麼?她又是什麼時候答應了他下次還要為他做鞋子?直到修揚抱著她躍出院牆,跳上路旁的黑馬,玉涵眉才回過神來:“你要帶我去哪裏?”她暗罵自己兩世為人,居然輕易地就隨他出來了!而且是在深夜,孤男寡女!

“婦人,你如果是擔心你的清白,那你大可放心!”修揚的下巴枕在她的頭頂,笑聲直達她的耳內。

這分明就是說她姿色平庸,不足以讓他對她產生非份之想。玉涵眉怒了,用力一頂肘,頂到了他的胸膛上。立馬,她又後悔了。怎麼她會像一個懷春少女一樣對他帶著嗔怨呢?

修揚朗聲大笑,兩腳一夾馬腹,黑馬在狂風暴雪中飛馳。慶安的大街小巷空無一人,天地一片銀白。冰寒刺骨的雪片打得臉生痛,修揚雄渾有力的笑聲在天地間回蕩,玉涵眉的心也跟著活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