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也在,好巧!”玉涵眉含笑見禮。
李懷瑜咋見玉涵眉,神情一僵,說:“眉娘也在。是好巧的。你看這天兒冷的……”
玉涵眉身著淺杏色織錦襖兒,下身是同色銀線繡花襦裙,外披一件白色兔毛領麾兒。頭上隻簪一朵精致小巧的纘心梅花銀簪花。素淨,脫俗。李懷瑜眼前一亮,隨際又黯淡下來。玉涵眉捧著手爐的慵懶勁兒,尊貴得比起他見過的任何一個慶安貴女都不遑多讓。而他,雖然衣著鮮亮,細心保護的袍服還能撐撐門麵,卻也隻是一件寒磣的秋裳!
“這朵簪花我本是買來送給眉娘的,哪知眉娘不喜歡。我又無人可送了……”李懷瑜仍不忘在玉涵眉麵前表明他對玉茹芬已沒有感情,又說,“這幾天,這簪花帶在身上,我橫看豎看,老是覺得它做工不夠精巧,於是想退了它……”
到這時候還要顧麵子。玉涵眉心中冷笑,麵上卻是善解人意地抬高手腕,露出自己手上那隻華美的金鑲玉鐲子來:“可不是麼?我也想把這隻鐲子給退了。可掌櫃的說要拿著當初在鴻記購買金飾時的票據才給退……”
掌櫃的是人精,立馬會過意來,附合道:“正是這樣。東家也有這樣的規定,如果客人不滿意鴻記的金飾,可以拿著鴻記當初賣出首飾時的票據以……八五成的銀子退返……”
鴻記的首飾在賣出進,都會由掌櫃書寫一張加蓋有鴻記印章的票據,以示是鴻記正品。掌櫃壓下的價玉涵眉頗為滿意。她說:“可巧,我這鐲子是瑤華公主所賜,我本想退點現銀來周轉一下的……你說,讓我如何敢向公主討要購鐲子時的票據呢?”
李懷瑜喃喃地應合著:“的確不方便呢……”
玉涵眉嫣然一笑:“郎君這朵簪花應該是有票據的吧?不如你回家拿了票據再來退現銀!”
“票據麼?”李懷瑜有些慌亂了,忙說,“當然是有的。隻是,隻是讓我不小心給弄丟了……”
玉涵眉感到強烈的惡心!李懷瑜的吱唔讓她意識到原來這朵簪花竟然是陳靖買給玉茹芬的!他居然拿著自己妻子勾搭漢子所得的東西想來討好自己!
玉涵眉落落大方,溫言細語。相形之下,李懷瑜覺得自己低到塵埃裏去了。但他又舍不得就這樣錯過一次向玉涵眉套近乎的機會。於是他問:“聽說,眉娘前些日子回了歧州。不知,不知家中可好?”
“郎君問的是玉家還是李家?”玉涵眉緩緩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上。掌櫃的忙遞過一個綿軟的靠枕。這就是對貴賓的態度了。而李懷瑜就在那裏站著,也沒人請他落座。
玉涵眉坐著,他站著,李懷瑜卻感覺到自己更加低小。他說:“玉家有眉娘這樣賢達的人,又有嶽父坐陣,自是好的。我想問我家。”
沒有了華美的衣飾作陪襯,沒有了那種得了富貴後的自信為底氣。李懷瑜的溫柔小意原來看起來也入不得眼!玉涵眉越看這個男人越覺得沒意思。她懶懶地說:“李家麼?聽說小郎君為了養家小,竟然徒手去歧州的石灰窯上背石灰石賺銀子呢……可憐他才十二歲……”
“可恨!丟人現眼!”李懷瑜忍不住痛罵出聲。他完全沒有想到是誰把十二歲的李懷玖逼到這一步的。他隻想到了李懷玖這麼做丟了李家世家的名聲!隨後,他又陪笑道:“讓眉娘看笑話了。李家是歧州世家,怎麼會沒落到如此田地呢?懷玖自小頑劣,不喜詩書。他這麼做不過是淘氣罷了!”
讓一家大小的負擔都落到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身上,他還要指責李懷玖頑劣!世上沒有人比李懷瑜更無恥了吧?玉涵眉強忍怒意,說:“可不是呢!小郎君太過頑劣,竟然作主將李家老宅也給賣了……”
“他!他……他竟然……”李懷瑜又驚又怒,捂嘴大咳起來。也不知是給凍的還是給氣的。
他後麵的話是“他竟然比我先下手”吧?玉涵眉猜想著,心情大好。她推說公主府有事,起身身李懷瑜告辭。
李懷瑜眼睜睜地看著她扶著陸兒,姿態優雅地步出門去,坐入候在外麵的,加了厚簾子的馬車。而在馬車旁邊,是李懷瑜那匹已瘦得皮包骨頭的白馬。再過幾天,他連這匹馬也沒有了。要過了這個冬天,除了當了玉茹芬的首飾,還得賣了馬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