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都是因為沒了水——從京郊一個山村的變遷看生態失衡(1 / 2)

在北京房山區的深山裏,曾經有一個美麗的山村,叫長溝峪。村裏居住著二百多戶人家,一千多口人。他們的石頭房子多依山而建,山上樹木蔥蘢,山下流水潺潺,風光異常秀美。村子裏家養的雞叫羊叫,林子裏野生的山雞黃羊也在叫,構成山村獨有的小夜曲。祖祖輩輩,山民們在這裏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俗話說靠山吃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長溝峪村四周的青山,就是村民生存的靠山。在山腳,他們開墾出一塊塊土地,種玉米,種倭瓜。進山林,他們采摘野果子,捕捉野味兒,以調劑生活。他們從來不為燒的發愁,因為山上的柴取之不盡。他們也從來不為喝的發愁,因為一年四季都有山泉湧流。就是冬天大雪封山,小溪裏的山泉仍在雪下汩汩流動,並把冰雪融開,升起嫋嫋的水汽。那時,他們吃山吃的是表麵的東西,對山肚子裏的東西吃得很少。也有人挖一點露頭煤,主要是自家燒。燒不完,就用毛驢或駱駝長途跋涉馱到山外,換些油鹽和布帛。長溝峪沒出過詩人,無人描繪山村詩畫般的美麗。可據說與長溝峪相距十來裏的賈島峪,卻出過一位有口皆碑的大詩人賈島。賈島的“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和“鬆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著名詩句,亦可用來作為長溝峪的寫照。

現在的長溝峪不行了,處處斷壁殘垣,荒草萋萋,已衰敗得不成樣子。今年六月下旬的一天早上,在一場雷陣雨過後,我來到長溝峪,沿著寂寥的村街走了一遭。觸目所及,我的心情甚感蒼涼,沉重。村裏有頂的房子很少了,雜樹之中,掩著一堵堵石片壘成的斷牆,牆頭上生滿綠苔。房子的大概輪廓還看得出來。但原本是人們遮風避雨、繁衍生息之所,如今卻生滿野草,一片荒蕪。我看到一座殘存的門樓,門樓搖搖欲墜,像是隨時都會訇然倒下,讓人望而卻步。我走進一處院落,剛要拾級而上,一抬頭,卻見石階上方扔著橫七豎八的死樹,擋住了去路。在又一家門前,我也隻能看著門楣上方和窗欞上的精美雕花發呆。因為門窗都封死了,上麵結滿蛛網。曾幾何時,這裏或許居住著一戶人丁興旺的殷實之家,如今卻是人去房空。

村子中央的一棵大槐樹還在,它應是長溝峪村的曆史見證,大樹的年輪銘記著這個山村的風雨滄桑。長溝上麵的石拱“小橋”還在,隻可惜“流水”沒有了,“人家”也看不到了。村子裏寂靜無聲,在坑窪不平的石板路上,不時有行動詭秘的鬆鼠舉著旗幟一樣的尾巴橫穿而過,讓人懷疑這裏是否已成了鬆鼠的世界。樹林裏喜鵲的叫聲倒是不小,甚至顯得有些誇張。據說喜鵲是報喜鳥,不知它在長溝峪還有什麼喜可報。

我終於聞到了炊煙的氣息。有炊煙就有人煙。循著炊煙的氣息,我來到了一處建在開闊地帶的四合院落,見一對老夫妻正在正房門口一側燒柴做飯。交談中得知,老人叫肖延民,今年75歲了。他的老伴80歲了。村裏別的人家都搬走了,現在隻剩下老兩口相依為命,他們是長溝峪村最後兩位執著的守望者。問起人們為什麼都搬走,白發如銀的肖延民用拐杖指點著腳下的地說:“這下麵都成了采空區,水都撤走了。”我一時沒聽明白,不知是誰把水撤走了。老人解釋說,下麵挖煤挖成了空洞,水都滲到空洞裏去了。我問他們吃水怎麼辦。肖延民的老伴說,有人向山上采石板的外地民工賣水,他們趁著買一點。反正他倆每天也吃不多,有一小塑料桶就夠了。他們做飯用的是一隻煤爐,卻沒有燒煤,燒的是劈柴。劈柴在爐膛裏不餄各緊不慢地燃著,散發出鬆木的香味。老伴坐在地上燒鍋,肖延民站餄各著下餄。他把和好的麵塊放進一個小桶裏,加上蓋一擰,粗粉條般的餄就下進沸騰的鍋裏去了。他們還保持著傳統的飲食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