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到梧桐縣城門口,才追著了。他認識那騾子,那騾子見了他,也認識他,不走了,挨挨蹭蹭要靠近他。想說什麼說不出來的樣子,恓惶可憐,就是強著不挪步。
王武向那人施禮:“這位官人且慢行,我家這騾子是匹傷了鞍的,不能負重。勸官人退還給在下吧。”
那官人疑心他舍不得這精壯的騾子要反悔,便道:“傷鞍的騾子我也要,我不會嫌棄,多謝兄台好意。”
王武解下自己的鞍子,遞給官人道:“不信,官人請試。”
那官人卻道:“我不試。”並用懷疑的眼神戒備地看著他。
王武歎了一口氣:“在下以誠待你,你卻疑我欺詐。既如此,在下家住梅花莊,姓王名武,在家等官人你來退騾。”說完策騾回頭,原路返歸。
(三)
幾天後,那官人帶著兒子找到梅花莊王武家,對王武道:“在下此番前來,並非為討回銀兩,特為謝罪而來。兄台待在下以至誠,竟受在下小疑。哎,真是慚愧呀慚愧。”
於是來人道出名姓,居然認識。此人卻是梧桐縣劉員外劉延棟,那個兒子自然是劉程。
王武之前隻是聽說過,知道王氏之夫就是劉家員外,可兩家卻從沒實際交往過,因為二人不是一個級別的人。
當年,王武生活拮據,才苦思冥想出來祖上這麼一個親戚,那家的娘子嫁了城中的劉氏富戶。
那次討要王氏銀兩接濟自家之事,也是章婆婆舍了老臉去求的。所以,劉延棟與王武之間從沒打過交道,不過,雖然未曾謀過麵,卻都聽說過對方家中的事情。
劉延棟回家聽說了兒子之事,感覺送去學堂反百害而無一利,竟越走越偏了。
王氏哭訴埋怨道:“都是先生不善加約束,才使得那幫紈絝帶壞了我兒子。”
劉延棟見他讀書也是白讀,便決定帶在自己身邊經商收租,教他結交些規矩像樣的朋友,以期望趁早趁小,將他早點潛移默化變好過來。
今日領他來拜會王武,便有這個意思在裏頭。在劉延棟眼中,像王武這樣的人才是值得結交的朋友。
朱子家訓中就說:狎昵惡少,久必受其累;屈誌老成,急則可相依。意思就是:親近不良的少年,日子久了,必然會受牽累;恭敬自謙,虛心地與那些閱曆多,而且善於處事的人交往,遇到急難的時候,就可以受到他的指導或幫助。
說白了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劉延棟帶著兒子來拜訪王武。
王武一聽,這個就是自己從未謀麵,卻對自己伸出過援助之手的恩人,急忙喊出嶽母妻兒與之相見。
事隔七年,劉延棟早忘記自己收的義女豆娘,被送到梅花莊之事。當王武令豆娘拜他,叫他義父,身邊兒子一臉驚痛看著自己時,心中不免暗自慚愧不已。
(四)
劉程再次見到豆娘,從驚心驚喜到驚豔,一時竟癡在當地。
現在的豆娘更加美貌,隻怕整個梧桐縣也再找不出第二個女子,可以及得上她。
若是外人,平日自是不得見到,隻這劉延棟非別人,王武懷著感恩之心才讓他們相見的,再說,這些年過來,豆娘果然給自家帶來了福運。
豆娘再見劉家父子卻沒有任何失常神色,他們倆都不是她心裏關心的那個人,她覺得他們來或不來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她表情平靜地上來萬福,口稱:“義父別來無恙,義兄別來無恙。”
王誠如今已是十一,漸懂人事,見劉程一臉癡迷模樣看著豆娘,心中自然極不樂意,便站到豆娘身前,將她影在自己身後。與劉程見禮:“二表兄請安坐,姐姐還是陪娘親一同去準備飯食茶水吧。”
豆娘聽了忙順從地施禮告退,一副規規矩矩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模樣。
劉程心中此時五味雜陳,他想起小時候豆娘的可愛樣子,想起她被送走後,自己的思念,也想起父母這麼多年對自己的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