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飯小廝定是聽了昨晚的事,放了飯早早跑出好遠,不幹淨的嘴裏譏諷著:“三小姐養的靈鶴都吃鮮魚,您這待遇倒是特別。”
蘇緣隨餓得沒空搭理,往凍僵的小手嗬了口氣,搓了搓手,踮腳要去取食盒,因為長身體的時候營養跟不上,十歲了小身板還是小小一隻,一雙小短腿踮了又踮,費了好大勁才將食盒取下來。
這滑稽的動作引得假山後傳來刻意壓低的嗤笑,她回頭看了眼,立馬認出那件銀鼠灰鬥篷——是二房嫡女身邊的丫鬟。
上個月她們撞見她用野果喂受傷的靈兔,第二天園子裏的野莓叢就被鏟了個幹淨...這麼多年反複遭遇此類事件,連蘇緣隨自己也認為,她大概不是蘇老爺的孩子,白占一個六小姐的名頭,惹得院子裏人人都恨她。
因為有仙人的囑托,族中長輩不好當麵給過她難堪,但家中小輩卻是任意妄為,長輩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作約束。
寒霧裹著細雪鑽進衣領,蘇緣隨縮了縮凍得通紅的指尖,正要離去,又聽見身後銀鼠灰鬥篷簌簌作響。
“六小姐留步~我們小姐有吩咐,說這次你若替她尋了藥草,以後每月讓你進靈植園一次。”
“二小姐說了,要帶露水的刺骨草。”
丫鬟將鎏金暖手爐往懷裏揣了揣。
“太陽落山之前送到攬月閣,誤了淬劍的火候可饒不了你...”尾音像淬毒的銀針,紮進少女單薄的肩胛。
換作別的威脅和無理取鬧,蘇緣隨大可以置之不理,大不了挨一頓打,可這靈植園她一直在想法子進去,對精進培育術太關鍵了,因此這算是個機遇...
靈穀位於院子後山,進入後搜尋片刻,便聽見蟲翼震顫的嗡鳴。
位置不算棘手,隻是...蘇緣隨望著岩壁上閃著幽藍寒芒的鋸齒草葉,喉間泛起鐵鏽味——上個月三房庶子被毒甲蟲噬穿手掌的慘叫聲猶在耳畔。
她在山腳踟躕半晌,想了幾個法子,心裏沒底,決定用腰間的小葫蘆嚐試。
“小靈蜂!”
三隻玉色靈蜂應聲飛出,尾針在暮色中劃出淡金軌跡,蜂群繞著刺骨草盤旋三周,忽然抖落細碎花粉,那些暗紅甲蟲竟如遇天敵般退入岩縫。
真的有用!
趕走毒甲蟲,剩下的活兒就要自己幹了,攬月閣要的是帶露水的刺骨草,蘇緣隨不敢耽擱,立馬手腳並用往上爬去。
一路有驚無險,采摘過程順利得有些詭異,太陽落山之前,她抱著藥簍來到攬月閣,侍女通報後,雕花木門洞開,二小姐蘇明棠倚著紫檀劍匣,丹蔻染就的指尖,正漫不經心撥弄著金絲籠中的碧眼靈蝶。
“倒比我想的伶俐些。”
話未說完,她手中的長劍直指蘇緣隨,淬火過的劍身在少女臉頰壓出紅痕,留有的炙熱餘溫燙得她十分難受。
“隻是這刺骨草...”
籠中靈蝶突然發狂般撞擊金絲柵欄,蘇緣隨感覺腰間葫蘆也在躁動。她餘光瞥見藥簍裏幾株草葉邊緣泛著詭異的靛青色——這不是她采的刺骨草!
“六妹妹好大的膽子。”
蘇明棠指尖燃起一簇離火:“竟敢拿毒藤蘿冒充靈草害我?”
院中古柏無風自動,蘇緣隨突然想起采藥時那陣異常的甜香,出靈穀時銀鼠灰鬥篷的丫鬟衝她露出莫名其妙的笑。
拙劣的障眼法...這位二姐還真是看不起自己,她修仙資質是差,但也沒到可以隨意欺辱的地步。
蘇緣隨鬱悶,打開葫蘆放出靈蜂,蜂群裹挾的草木精氣拂過藥簍,那些被調包的毒藤蘿瞬間褪去偽裝,露出本來的刺骨草模樣。
“二姐姐看仔細些,這些就是刺骨草。”
蘇明棠的離火僵在半空,她死死盯著靈蜂尾針上流轉的古老紋路,心生忌憚。
她的靈蜂和自己的靈蝶雖同為二階靈蟲,但攻擊力相差甚遠,要是惹急了這瘋丫頭,被尾針紮一下恐怕要躺三個月才能痊愈。
“小瞧你了,到底是有仙人擔保的。”
二小姐忽然撫掌而笑,眼底卻結著冰碴。
“靈植園的令牌給你便是。”說著將玄鐵令擲在地上,青磚頓時裂開蛛網紋。
蘇緣隨彎腰去撿時,聽見極輕的耳語順著劍風飄來:“別得意太早,你以為能活著走到開春的宗門選拔?”
...
從前大家年幼,蘇家小輩們對她的欺負都是隱蔽的小打小鬧,可自從測靈台下來,他們就開始變本加厲折磨欺辱她,加上三月後有宗門選拔,各大修仙世家名額競爭的緣故,事態已經升級為取人性命的地步。
蘇緣隨不寒而栗,回到自己破爛漏風的小院子愈發感到無助,她在這個家沒有能夠依靠的人,唯有仙人施法留下的法寶葫蘆,裏麵幾隻二階靈蜂,還有一隻從未出過葫蘆的未知靈獸,除此之外,再無傍身之物,難道真走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