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二娘,我懂,所以我才要退學回家來照顧我媽的。”薛啟明連忙回答道。
“恩,這就好。”薛二娘又麵向薛母,拿起她那被淚水沾濕的手說。“你看,翠娥妹。你家啟明就是懂事,我可真是羨慕你有這麼個兒子。以前我總是叫我家薛軍像你家啟明多學學,可他就是學不來呀。這倒好,他現在在外麵也沒有混出個名堂來,隻能是跟著那些年輕人鬼混啦。唉,他要怎麼著就怎麼著吧,我也不管他的死活啦。”
自從薛母來到石橋村,薛二娘就逐漸喜歡上她了,慢慢地就像是共同嫁到石橋村來的一對親姐妹似的了。對於薛軍,那可是她看著長大的,甚至可以說是她幫著薛二娘幫他養大的。現在聽見薛二娘這樣失落的談起薛軍,這讓她讓暫時忘卻了自己的悲傷,轉而回想起了那個她一向視為自己的孩子的小夥子。不過現在他都出去三年多了,也不知道長什麼樣兒了。
“二嫂,薛軍那孩子在外麵不是過得很好嗎?薛母說。“你怎麼會不高興呢?”
“哼!”薛二娘變得有些氣憤了。“他倒是過得逍遙自在,可是他關心過我嗎?沒有!你以為他會像你家啟明那樣啊?……”
這天晚上這對石橋村出名的媳婦又在一塊兒說了很多話,而且比以往任何時候談的都還要多。薛母似乎已經完全從喪父之痛中暫時解脫出來了,她們談論的都是關於自己家庭和男人的、以及村裏的那些流言蜚語之事,雖然這些事情他們已經說了十多年了,真可謂是老生常談,就連那些陳芝麻爛穀子也都搬出來說了不知多少遍,但是這對於她們好像是永遠也說不完的事情。
這天晚上,薛啟明就坐在她們身邊靜靜的聽著,聽他們談話的聲音,但是卻不知道她們所講的內容與話題,因為他心裏想的是別的事情。他想到自己從此以後就與學業無緣了,這對於他這樣一個愛好學習的人來說,就好比一隻鳥兒從此退出了它一向生活的森林一樣悲傷。他失去了校園生活的精彩與純真,還有那些他終身難忘的朋友們,像秦傑、汪強、張明。還有那些異性朋友,比如說,張晴和王豔、王燕這對漂亮而又能歌善舞的孿生姐妹姐妹倆等。這些都是他的知心朋友啊,不管什麼時候,他對這些女生都是以待紅顏知己一般友好與尊敬。可是他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與他們相聚一堂,重新找回那些學習生活中的情趣。當然,更讓她難受的是現在再也沒有偷偷的看一眼周美釩那個漂亮妞的機會了,這可真是要了他的命啊!他想,現在隻能是慢慢的把她忘掉吧,因為畢竟她現在將更加瞧不起自己了。然而這說的倒是簡單,自己曾今不是無數次試圖把她忘掉嗎?可結果不是都以失敗而告終了嗎?而且他還覺得自己越是離開了她,就越是更加想念她。思念這種無以名狀的傷痛是在心頭,然而他的頭腦卻很清醒,以至於他一直陪著聊天的母親和薛二娘到半夜時都還沒有絲毫的睡意。
此時彎彎的月亮已經滑落到太陽坡的山頂,它在對石橋村的人們說晚安,而自己又要翻過山坡去拜訪另一個村落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的薛啟明,看見亂成一鍋粥的家,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整理。但是他沒有問母親該怎樣收設,也沒有叫母親幫忙就自己開始著手幹起來。他把那些大包小包的口袋,一一查看後,進行分類處理,把那些無需要的東西全都搬到外麵的地裏去點火燒掉,另外一些則把它們規整的堆積在一起,然後把騰出來的地方打掃幹淨,這樣就整理完了一塊地方。他就這樣一塊一塊的整理狼藉的家,終於在下午時分把每一間房間整理的井然有序了,這時的家又像一個家了。
在這這樣的時節裏,淫雨霏霏在南國的貴州那是經常性的事情。細雨綿綿,就像一個多情的少女。天又下起小雨,蒙蒙細雨在滋潤萬物生靈的成長。薛啟明家院子裏的那兩棵白楊樹像手掌一樣伸出寬大的葉片捧著飄飄落下的雨水。而房屋後麵的李子樹這時候早就花飛飄落,隻剩下那些嫩綠的葉芽,因為李子樹一般都是首先開花,爾後才長出葉子,然後接著孕育果實。但是院子左對麵的那幾棵桃樹和梨樹則是像幾位花枝招展的妖豔少女,百花星星點點的裝扮枝頭,成為了院子增添了濃濃的春意氣息。不過房屋正對麵的那一片桔子林還正在抽新葉,沒有開花,不過也快到時候了。
薛啟明站在屋簷下兩隻腳撐著地,背靠牆壁,望著這些果樹。他知道這可是父親多年前所親手栽培的呀,但是他卻還沒有品嚐過幾年就丟下家中的一切而離開了。現在正在下著小雨,雖然已經是陽春三月了,但是不知道爹在太陽坡的樹林裏是否感覺到冷啊?是否感到孤獨呢?唉,其實這還用說嗎?爹一個人長眠在那裏能不孤獨麼?那他是否在想我和媽呢?要是在以前,爹總是與我們母子倆生活在一起,從來不曾長久的離開過,最多的一次也不過是離開一兩天的時間,就又匆匆趕回家來了,因為他擔心著我們。
可是現在他卻永久的離開了我們母子倆。我知道爹也是多麼舍不得的啊!但是閻羅王的召喚有誰能敢不聽呢?村裏人說爹死那天晚上,後山一直叫個不停的烏鴉就是他的使者,就是牛頭馬麵和索命的白無常。是他們把爹帶走的,是他們要了爹的命。哦---不是,不是他們,而是我這個不孝順的兒子,因為要不是我把爹本來應該拿去治病的錢用來讀書了,那爹又怎們會死呢?這分明就是我害死了爹啊!
他就這樣一直不停的想著想著,想到這裏時他的背沿著牆壁滑下,蹲在那兒淚水又模糊了雙眼,他用雙手捂住表情痛苦不堪的臉,還略微發出一小點抽泣的哭聲。
“啟明哥,你在哭什麼呀?”
薛啟明連忙用手揉了揉濕潤的眼睛,又站起來。
“啊,是你呀,薛萱妹。我沒有哭。”
“我明明看見你在哭,還不承認。你看你臉上的那些眼淚,那不是在哭還是什麼啊?”這個女孩是薛二娘家的小女兒,十一歲,一個非常樸實而清純的小姑娘,她是在錢家小學上六年級。“你這麼一個大人了,還像小女生似的哭鼻子,又不怕人家看見了笑話你。”
“不是,我真的沒有哭。噯,對了,你們今天沒有上課嗎?”薛啟明急忙找話題來轉移姑娘的注意力。
“今天是星期六,為什麼要上課啊!你都一個高中生了,難道就連這都不知道嗎?”薛萱說出這樣的話時做出蔑視人的表情。
薛啟明想,“是啊,今天是星期六啊,是不上課的。但是這才兩天沒有呆在學校裏就忘了今天是星期六,是應該不上課的啊。”
薛啟明想到今天在家裏勞累得腰酸背痛的,而且還要遭這淫雨霏霏的苦惱。又想一想學校生活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無憂無慮,心裏又生起了對校園生活的無限渴望之情。哦—不!他又立刻改變了自己的念頭,爹不是正因為我這樣才去世的嗎?才被我害死的嗎?難道我還想害死患有心髒病的母親不成?
“你發什麼呆呀?啟明哥,你在想什麼呢?”薛萱仰起頭來好奇地問。
“哦,沒有什麼。”薛啟明說,“隻是有點不舒服罷了。”
“你是不是又在想大伯了?”
“不是的,他都已經死了,想他又有什麼用呢!他又不能活過來了。”薛啟明地下頭來看著眼前這個還充滿孩子氣的小姑娘。又說:“哦,對了,薛萱,我這幾天怎麼沒有見過你的姐姐她人呢?她去哪裏了?”
“我姐呀?”薛萱說。
“是啊。就是你姐,薛鄴啊。我好幾天沒有見到她了,我爹死的那幾天我也沒有注意到她。”
“我姐她,”薛萱幼稚的臉上顯露出了不愉快的麵色。“她---和村裏的其他人去廣東打工去了。”
“她不是在讀書嗎?不是才在上初二嗎?怎麼要去打工啊?”薛啟明聽見後為之感到惋惜,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卻要把青春那樣給毀滅了。
“可不是嘛?我姐才比我大三歲多點,還不到15歲就出去打工啦。”
“那她這是咋整的呢?難道她不想讀書了嗎?”薛啟明好奇地問。
“她自己不想讀了,因為她覺得讀書沒意思,學不懂就得不到什麼東西,反而又還要花那麼多的算書學費,所以她就幹脆不讀了。前些天村裏的有幾個人要去廣東打工,所以她就跟著去了。現在村裏的那些以前好玩的夥伴們幾乎都已經出去打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