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五十年的“亞細亞孤兒”(1)(1 / 2)

1895年,甲午戰爭爆發,中國戰敗。日本強索台灣,中國隻能將其割讓給對方。從此,日本占領台灣五十年之久。日本將台灣建設成一個供給糧食的基地,也是南進太平洋的前哨站。這五十年日本的治理,將剛剛踏入近代的清領台灣,發展成了一個幾乎完全被日本同化的殖民地。在這一段時期,台灣的經濟建設和相應的文化發展,使台灣進入了現代。日本治理台灣的時間長度,隻有清代治理台灣的四分之一;但是,日本在台灣留下的烙印,卻是非常深刻。

清治台灣時期,文化土壤並不豐厚

回頭看看,清領的兩百年,清政府是從鄭氏政權手上,接下了台灣島嶼。鄭氏來台,保存華夏文化命脈於海外;孤臣孽子,其誌可佩,其情可哀。在鄭氏時代,台灣毋寧說是漢文化最後的據點。因此,鄭氏以及他同時代的人物,在文化上心有歸屬。鄭氏敗亡以後,清朝治理台灣,官員將來台服務視為畏途,不願久留。一撥一撥的移民進入台灣,從南到北,將台灣轉化為一個閩、粵兩係漢人的墾拓地區。在兩百多年中,三次重大的民變——朱一貴、林爽文、戴潮春,都標榜著“反清複明”,也就是說,他們還有一種文化的認同和歸屬感。抗清的努力屢次失敗,清廷更有意消除他們對漢文化的依戀。

另一方麵,如上一講所述,族群分裂,泉州、漳州和客家彼此鬥爭,都想奪取最好的土地。在彼此競爭之中,更高一層的文化歸屬感,退讓給追逐現實利益的族群分類意識。

兩百年來,台灣的社會是類似封建式的階層化結構:墾首和墾戶的大地主是一個階層,“羅漢腳”雇農和佃農是另外一個階層。站在優勢地位的地主和大商人,其實並沒有發展為中國大陸上的縉紳士大夫。這些地主生活優裕、富有錢財,可以用自己的金錢換取官位,也可以組織自己領導的群眾作為武裝力量,在大陸建立軍功。無論文武哪一途,他們都是以財富換取社會地位,並不是以文化傳播者的身份扮演社會精英的角色。台灣孤懸海外,在清朝末期實行新教育以前,地方教育都是由士紳們自己辦理的。台灣上層階層在這一方麵,似乎並沒有做到盡其經濟實力的地步。在社會事業方麵,也沒有像大陸內地的地方領袖,經辦養老濟貧等社會工作。

台灣大部分的群眾,本來在福建和廣東就是貧而無助的“羅漢腳”,或是低收入的群眾。他們遷移到台灣,帶來的文化遺產並不豐厚。台灣的上、下階層,在文化的發展上,並沒有作過十分的努力;剩下來的,就隻有在民俗宗教和戲劇歌曲方麵有一些中國文化的底子,通過信仰的儀式、戲曲和說故事,傳遞於民間。這樣的文化土壤,不會十分豐厚。再加上族群之間的分類鬥爭長期存在,分類的認同和歸屬感又是基於現實利益,往往超越了,也分散了文化的歸屬感和國族的認同。

日據台灣,官民的短暫抵抗

日本占領台灣,台灣的官民曾經有過非常短暫的抵抗,他們一度建立了台灣共和國,但時間並不長久。許多富豪內渡大陸,一些地方上有功名的舉人秀才之輩,也都紛紛離去,回歸福建原籍。台灣原本單薄的上層文化土壤,更因此流失殆盡。在這個基礎上,日本用現代教育和經濟建設,同化台灣的人民,其實等於是在一片空地上建築樓台,並不需要花多少時間,就鏟除了原有的建築物。

不過,至少在初期,台灣對日本殖民者的抵抗,還是非常激烈的。甲午割台,乙未抗戰(又稱台日戰爭,日本稱為台灣討伐或征台之役,是台灣軍民為捍衛“台灣民主國”,而日軍依《馬關條約》為取得台灣所爆發的戰爭。),台灣的民眾,至少死亡了五六萬,而日本軍隊也折損不下萬人。除了正式抵抗以外,還有許多日本警察以強壓的手段,隨時拘捕他們認為靠不住的分子。如後藤新平((1857-1929)

甲午戰爭後任台灣民政長官、代行台灣總督。因其對中國台灣及東北的野蠻統治,可以稱得上是日本侵華罪魁之一。),這個為人熟知的人物,就在1898年製定匪徒刑罰令,將他們認為靠不住的台民都當作土匪懲處,成群地屠殺,有時數百人被聚集在一起,用機槍掃射,集體處死。這種恐怖的統治,也有強烈的震懾作用,使台民不敢再有抗日想法。

日本初占台灣時候,有許多日本的政治人物認為,這個疫癘流行的熱帶島嶼,不是日本人能夠居住的。有人甚至建議,何不把台灣賣給西方國家,賺一筆現金算了。可是也有人認為,應當把台灣建設成為一個為日本生產糧食和工業原料的供給地。後藤新平這一批人,就是執行第二種選擇的人物,將台灣建設成一個為日本供給米糧、食糖、果蔬、建築木材,還有硫黃和樟腦的殖民地。日本本國的農夫遂從農田釋放,轉化為日本建設的大軍,提供了日本工業化需要的大量勞力。因此,台灣島的建設從殖民地的功能而論,對日本在明治以後,大正(日本大正天皇年號(1912-1926)。)時代晉升為工業化國家,提供了無與倫比的貢獻。

1896年,即台灣全島及澎湖列島被迫割讓給日本後的第二年,日軍搜捕台灣抗日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