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微微一笑上前給賈母王夫人請了安,又向眾姐妹問好。賈母含笑道:“可是兩日沒見寶丫頭了,不是家裏有事吧。”

寶釵微笑道:“也沒什麼,這兩天剛過完年家裏也忙亂,我看媽媽太過勞累就幫著打點了一些雜務。”

王夫人笑道:“好孩子,真真難為你了,小小年紀又懂事又孝順,好不可憐見的。”

賈母道:“正是呢。唉,看咱們家這些丫頭哪個及上寶丫頭聰明能幹,小小年紀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又是這麼品格端方的,姨太太有她可真個是福氣呢。”

寶釵淡淡一笑,心裏雖知兩人是在誇自己,卻很不是滋味,自己何嚐不想像三春那樣當個千金小姐,平日裏酌酒下棋,觀花賞月,終究是想而不得。被逼無奈為生計謀劃即使被誇一萬句又怎麼抵得過心上酸楚。

湘雲扳著賈母的身子不依道:“老祖宗怎麼忘了雲兒了,雲兒在家裏也幫著嬸嬸和叔叔做些事情呢,我們家用的女紅針線多半都是我做的呢。”

賈母不悅,湘雲這話不是明擺著說史家如今敗落了,連針線上的費用都出不起了,那裏好歹是自己娘家,這麼說豈不臉上無光,因此笑道:“這也是咱們史家的風俗,隻要是姑娘家必須從小做這些女紅,以教育姑娘謹守閨閣本分和學會勤儉之家的道理。咱們家人都這麼過來的,所以你呀可沒得炫耀啊。”

鳳姐接話道:“到底是老太太家規矩大,難怪老太太這麼多年把家理得橫是橫豎是豎的,竟是從小就鍛煉出來的,唉,如此我們這些小輩可怎麼去學啊,要是能回爐重新從七八歲開始學就好了。”

眾人大笑,探春道:“真個二嫂子風趣,什麼橫是橫豎是豎的,老太太剛誇寶姐姐把家管的‘井井有條’,你就挪過來用也比你那話明白。”

鳳姐抹眼睛道:“看吧,這就是不識字的苦,這麼快就有人笑話了。”

賈母道:“你也欠人說說,今兒竟是想著打趣我呢。”

這是有丫鬟進來道:“老太太午飯好了。”因王夫人今兒吃齋,就自去吃了。一時飯畢又敘了幾句閑話眾人便都散去。

寶釵因跟了王夫人回去。王夫人進了屋坐下道:“釵兒近來忙什麼,我怎麼恍惚聽著你們選秀的事情有些變故。”寶釵笑道:“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隻在報名字的時候可能有些細節沒說明白,因此竟是出了些問題。”

王夫人眼神劃過一道精光,和藹道:“可是還能補救不能?”

寶釵歎道:“本不是大問題,可是因我們一直沒去注意,現在名冊都快要編好了,再想加進去竟是有些麻煩呢。”說著蹙起秀眉,麵上籠起一層輕愁。

王夫人歎息道:“竟有這事,可是你們太過不精心了。我雖不大懂這些,也知道名冊若定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很難再改動呢。唉,你姨夫現在工部任職,又最是古板,否則讓他說說可能還有些用處,現今這樣可是作難了。”

寶釵心中如一盆冰水澆下,她剛才的話半吐半露,為的就是探探王夫人的口風,如今看來想讓王夫人幫忙是很難了。不過她原沒報多大希望,因此倒還撐得住,微微一笑道:“原是盡人事聽天命的事情,我們竟也不在意。反正家裏的家業也足夠生計了,沒的弄的骨肉分離。我原就有些不願,可媽媽總說這是父親遺願,我一個女孩家也不能說什麼自然隻有跟從的份了。”

王夫人見寶釵端莊的臉上自在安然,絲毫不見沮喪之色,心中喜愛,拉住寶釵的手笑道:“真個釵兒是個守禮的大家閨秀,又難得這樣的寵辱不驚。也不知什麼樣人能得了你去呢。”

寶釵臉紅了紅,輕輕歎息道:“雖說釵兒不在意,可想起媽媽說這是爹爹遺願心裏又覺得不安,終究是我太不孝了,沒有答成爹爹的願望。”

王夫人歎道:“傻孩子,你也別傷心了,終究你也是努力過了,並不算不孝,妹夫是不會怪你的。你若總這樣不安還不把身子熬壞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熬壞了身子才真是不孝了呢。”

寶釵眼圈微紅,伏道王夫人懷裏軟軟叫了聲“姨媽”。王夫人見她粉麵含露,端莊樣卻一點沒改,越發覺得寶釵穩重豁達,摩挲著她的肩背笑道:“你這丫頭就是太過懂事了才想得這樣多,這也是你的好處。對了,你們也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若皇家能有人說上一句半句,想來也容易得很。我記得那林丫頭不是人的北靜王嗎,若讓她出麵不是很好嗎。你們姐妹不是很要好嗎,她定會為你籌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