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和寶釵神色都是一冷,臉上一會紅一會白,寶釵勉強笑了笑,幾乎維持不了平靜端莊的神態,聲音微澀道:“紅嫣姑娘說笑了,我們再沒有這個意思,隻是平時和林妹妹要好,林妹妹又是個有本事的,是以希望能得林姑娘的一點提攜吧。”

紅嫣似笑非笑抬眼皮瞅了寶釵一眼,道:“京城誰不知‘賈王史薛’四大家族同氣連枝,氣焰頗盛,最是富貴無匹,怎麼竟求到別人身上了。薛姑娘提的事情原不是一個閨中女孩該管的和有能力管的,我們姑娘家教甚嚴,別說姑娘不想管,就是姑娘想管我們這些大丫頭還有那些教引嬤嬤們也不能讓姑娘插手,沒得讓別人說我們姑娘不守閨訓。”

黛玉姿態優雅地輕輕端起茶淺淺啜了一口,揚眉曼聲道:“竟是辜負了姨媽和寶姐姐的信任與厚愛了。這禮物黛玉亦不敢收。隻望姨媽和寶姑娘知道黛玉的難處別惱了黛玉才好。”

薛姨媽和寶釵見話說到這個地步,再無轉圜可能。看黛玉已經有端茶逐客之意,隻得站起身強笑道:“竟是擾了林姑娘休息了。姑娘幫是情意,不幫是本分,我們哪裏會怪。勞了姑娘半日神是我們的不是,這就告辭了。”

黛玉不鹹不淡隨口道:“姨媽和寶姐姐再坐會吧。”

薛姨媽幹笑道:“不了,剛過完年家裏也忙亂,姑娘身子又弱,我們也不好打擾。”

黛玉淡淡道:“那黛玉就不虛留了,姨媽和寶姐姐慢走。”說著起身相送。送到二門口就回了。

黛玉剛回客廳,就見雪雁正指揮著小丫頭打水擦地洗茶碗點薰香,黛玉輕笑道:“雪雁姐姐這是做什麼,哪裏用這麼火急火燎的。”

雪雁冷笑道:“那幾個人把這屋子都弄髒了自然要趕緊清洗,真熏得我受不了。什麼人嘛,求人來了還一副居高臨下趾高氣揚的樣子,好像姑娘欠著他們該為他們肝腦塗地似的。尤其那寶姑娘,好大一張臉,平時不最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怎麼今兒竟上趕著讓姑娘想辦法幫她當上皇上的小老婆,真什麼人嘛,那股子虛偽做作真讓人受不了。”

紅嫣斥道:“雪雁你胡說什麼,什麼皇帝的小老婆,這也是咱們能說得,小心被有心人聽去給姑娘招禍。”雪雁伸了下舌頭,偷笑著小聲嘟囔道:“本來就是小老婆嘛,難不成皇上要選大老婆?”

黛玉輕歎道:“寶姐姐也是有她的無奈,可憐他們薛家如今敗落得隻能靠著寶姐姐一個弱女子活著,我倒還能容忍一二。隻薛姨媽的話真真讓我生氣。”春纖道:“正是這話,姑娘姓林,和他們家八杆子打不著,亂攀什麼親,他們家光彩了丟人了與姑娘什麼相幹,她一口一個你姐姐,你哥哥,什麼意思,姑娘都說沒兄弟姐妹了她還有臉這麼說。她那混賬兒子也配當姑娘的哥哥?真個不知羞。”

黛玉望著窗外寒梅,清冷的臉上氤氳著無奈和感傷,這世上人竟是如此多心思,自己不過認識了幾個人,竟被他們利用到如此。回想以往相處時光,處處透著心機,終究有何意趣。忽然想起一事,於是問道:“我還真有些奇怪呢,為何他們竟是被勾了名字。剛我還以為她們會求我把寶姐姐的名字想辦法弄到選妃的冊子裏呢。”

雪雁嘿嘿一笑,眨了眨水汪汪的杏目道:“肯定是他們家做了太多虧心事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了唄。”黛玉見雪雁笑得頗有意味,便知她肯定知道些什麼,隻是她本不關心這事也就不再問了。

雪雁猜測這定是林如海在背後弄的,雖然沒到動四大家族的時候,懲治一下也是可以的,他怎麼可能平白讓自己寶貝女兒被那薛蟠言語辱了去。這薛家既是求富貴去了,他便讓他們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此次這薛家此路不通就還得花銀錢去四處求告疏通,本就不富裕的家怕是要越發要雪上加霜了。卻說雪雁這猜測竟是分毫不差的,林如海早探明了薛家的大小事情,是以一封書信到了京城便安排了這些戲碼,可憐薛家背後猜測半天也沒想明白就竟是那柱香沒有燒到,四處求告那銀子花了也不止半點,本來的那點積蓄險些被倒騰光了。

且說薛姨媽和寶釵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他們原已想了很多法子,花了許多冤枉錢,此時又碰壁自然惱極,一到了梨香院薛姨媽便破口大罵:“真不知那丫頭狂的什麼,咱們請她幫忙也是瞧得起她,她竟如此不識抬舉。瞧那滿嘴裏說得什麼話,真個是沒娘教的野丫頭。那個紅嫣咱們敬她叫她聲姑娘,也是給她臉麵,她倒登鼻子上臉了,不過是幾兩銀子買的毛丫頭,也敢來搶白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