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清聽黛玉聲音心中微微一動,好美的聲音,如黃鶯出穀,明珠落盤,隱隱透著清冷孤高,是以對不能得見其人越覺失望,歎道:“那不知小姐芳名為何,在下總該知道自己的恩人為誰。”
黛玉在簾內對這祈清不告而來很是不滿,聲音略帶寒意:“閨閣之名不足為外人道。再說舉手之勞,公子無需掛懷。觀公子乃習武之人,若公子執意報恩不妨多做善事少生殺孽,也不枉我救你一回。”
祈清知黛玉已惱,越發失望,他沒想到自己的熱心竟然招來人家的厭煩,又想大家閨秀從來都矜持,也無可奈何,隔簾施一禮說道:“既如此在下就不再打擾小姐了,在下身子已恢複許多,這就告辭了。”然後望著簾子裏,隻希望黛玉能留住見自己一麵,卻聽簾內道:“公子保重,孫伯伯給祈公子準備些盤費,代我送送公子。”
“是,小姐。祈公子,請”
祈清見簾內再無動靜,淡淡惆悵劃過深邃的眸子,無奈轉身去自己安身的艙裏把自己的清風劍拿上,一眼瞥見青竹茶幾,心思一轉,從懷裏摸出一物放在幾上,彎腰出了船艙,向黛玉的艙裏遙遙抱了個拳,找了個小船飄然離去。
孫大夫送他的背影走遠了,搖搖頭回艙裏收拾自己的藥箱,眼神溜到茶幾上,呀的一聲,幾上靜靜躺著一塊鴿卵大小的橢圓形翠玉,溫潤光華,青翠可愛,顯然不是凡品,忙拿起來,觸手細膩,微有凹凸感,原來是一麵雕了棵蘭花,另一麵刻著一個篆體的“清”字。孫大夫皺眉把翠玉起走到黛玉的門前道:“小姐,那祈公子留了枚翠玉在這兒。”
等了一下,之間簾子一響,雪雁從艙裏出來接過玉抿唇笑道:“這一整天勞累孫伯伯了,小姐說了,咱們這船上的酒,伯伯呀可以盡情享用。”
孫大夫眼睛立刻放出灼灼光彩,撚著胡子笑道:“多謝姑娘了,呃,屬下告退。”說著竟是一溜煙跑了,連輕功都用上了,雪雁笑倒,轉身回了艙裏。誰也沒發現,遠遠的一葉小船上,祈清凝望著雪雁清秀的背影若有所思。
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不過夏末,草色仍是青蔥,清新的草香盈滿了城外的馬路,隻是失了江南的味道。
黛玉坐在八寶翠蓋車上,聽著車輪碾過地麵發出有規律的“碌碌”聲,像一支單調乏味的村調。輕輕掀起軟簾的一角,透過紗窗望著巍峨的城門幽幽一歎,不愧京城王氣聚集之所,這樣的威勢也隻在天子腳下才有,隻是城牆太高了,肅穆沉穩,卻未免失去了親和,讓人凜冽升起寒意。
入了城,見街市之繁華熱鬧,人煙之阜盛喧囂,自與別處不同,人的穿著打扮更俱與江南迥異,心下失落,秋風漸起,雁將南翔,唯她這隻孤雁孤零零來到了他鄉。
車子穩穩停在一處精致的江南式的庭院前。雪雁跳下車子,轉身扶黛玉輕輕下來,黛玉抬頭看去,見府門上的匾額上書著“林府”二字,瀟灑飄逸,內含傲骨,認出是父親的筆跡,眼睛一熱。
中門大開著,早有幾個纖巧的丫鬟同著幾個嬤嬤迎出來施禮,其中一個頗為俏麗嫋娜的丫鬟喜悅道:“姑娘可來了,奴婢們可是日想也盼呢。”
黛玉含笑致意,隨眾人走進家裏,庭院深深,院內回廊深隱,橋臥飛虹,水凝寒煙,異常清雅。黛玉心中歡喜,這房子的樣式和姑蘇老家竟有幾分神似呢,想必也是爹爹的手筆。屋子裏纖塵不染,顯然早已經打掃過了。黛玉坐下,那些下人們複又進來見禮,黛玉溫和道:“各位近日辛苦了,我也沒什麼能感謝的,各位便每人去帳上領二兩銀子買些茶吃吧。”那些下人歡喜道謝,對黛玉更增了好感。他們都是林家舊人,本就忠心,見自家姑娘小小年紀處事這麼大方得體更加信服。
黛玉揮手令人散去,因對剛剛迎出去時說話的丫鬟道:“不知姐姐叫什麼名字,可是爹爹臨時從山莊派過來的?”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她發現這丫頭腳步輕盈如風,似是有些身手的。
那丫鬟笑道:“姑娘快別客氣,奴婢**纖,是北靜王爺得了林大人的信派過來幫忙的,並說讓奴婢以後就跟了姑娘。其他下人都是一直在這裏看房子的林家老人。這院子裏共有一個管事大娘,兩個廚娘,兩個一等丫頭和六個小丫頭,另有四個嬤嬤。那兩個大丫頭一個叫月華,一個叫露清,因兩位姐姐是分堂裏派來的,昨兒有些事情沒交割明白又被管事叫過去了,沒想姑娘今兒就來了。想來過兩天他們也該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