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知雪雁在想什麼,隻覺這寧靜的夜越發讓自己感到落寞。月影如霜,淡淡染上眉間,清清淺淺的寒,濃濃鬱鬱的孤寂。

“雪雁,把我的琴去取來吧。”黛玉淡淡吩咐。

雪雁皺了皺眉道:“小姐本就身子弱,那琴最是讓人勞心傷情的東西,還是少彈為妙。”

黛玉感動,一點暖意脈脈流過心間,輕笑道:“雪雁姐姐說得我越發弱不禁風了,妹妹遵命就是,若把嬤嬤吵醒了也不好。”

雪雁鬆口氣笑道:“阿彌陀佛,小姐總算聽我一回話。唉,擾了小姐一腔思緒,滿腹才情,雪雁該打,不如我給小姐說個笑話解悶。”

黛玉一笑:“好呀。”

雪雁不待說,先笑了。黛玉不依,撅起小嘴道:“哪有你這麼講笑話的,還沒說自己先盡顧著樂去了。”

雪雁咯咯脆笑,剛要在說話,卻見黛玉眉蹙春山,素手輕指著江麵有些惶然道:“姐姐看那黑影是什麼,別是個鬼吧!”

雪雁一笑:“哪裏有鬼了,我是不怕的。”說著把黛玉護在身後:“且讓我瞧瞧。”她運足目力遠遠看過去,江麵上果然浮著一個黑影,借著星月之輝,雪雁呀地一聲,驚訝道:“小姐,怕是個人呢。隻不知還活著沒?”

黛玉也是一驚,道:“那咱們快把他救上來吧,興許還活著呢。”

雪雁不甚讚同:“小姐,這江裏有事也有盜匪出沒,誰知他是不是好人。咱們船雖不華麗也還是有幾分貴氣的,沒準是個針對咱們的陷阱。”

黛玉有些不悅道:“姐姐怎能如此,有道是救人一命生造七級浮圖,不論他是好是壞總歸是一條性命。若真能咱們弄清他是什麼人怕人早死了,如果是好人我們不救豈不後悔莫及。咱們船上那麼多侍衛,真是壞人就把他抓起來,也算為民除害呢。”

雪雁見黛玉微惱,不敢再說,叫來兩個侍衛去下水把那人救上來,自己卻扶了黛玉回艙,畢竟是外男,這黑燈瞎火的也該忌諱些。

黛玉見燈下雪雁的神色委屈,也覺剛才的話說急了,走上來拉住雪雁的手款款道:“好姐姐剛我說話急了,姐姐可別怪妹妹。我隻是想著究竟是條人命,咱們不該太漠視了,生命畢竟是太過脆弱了。”她嘴邊溢出輕歎,“我知道姐姐總是為我好,什麼都是把我放在第一位,可我卻不願姐姐為了我變得冷漠了。姐姐在我心裏像那話本子上的俠女呢。”

雪雁又是感動又是慚愧,知黛玉怕自己隻想著黛玉失了善良本性,噗哧一笑道:“還俠女呢,奴婢這三腳貓功夫可拿不出去,我也不想去當什麼俠客,隻和小姐一輩子在一起就行了,小姐若要做觀音,我就做你身邊的龍女,給你捧一輩子的玉淨瓶。”

黛玉也笑了,促狹道:“那我要變了閻王呢,你難道還願意當我身邊的小鬼嗎?”

雪雁捧著肚子邊笑邊說:“小姐要是閻王,不定多少人趕著要想做鬼呢。”出口發覺輕佻了些,忙咽住,見黛玉因為她說得斷斷續續沒有聽真,正睜大美目詢問,忙吐了吐舌頭,叉開話道:“聽外邊聲音應該是把人救上來了吧。”

果然外麵水聲一響,有人走上來,隔著簾子道:“小姐,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手上還拿著劍,左臂受過傷,又在水裏泡了這麼,已經奄奄一息了。”

黛玉悅耳的聲音隔著簾子有些飄渺:“侍衛大哥,把他安置在隔壁的艙裏吧,請咱們船上的孫大夫給他看看。”

“是。”那人答道,遲疑一下又道:“不過恐怕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黛玉靜默一陣道:“罷了,我也去看看吧。”

“小姐!”雪雁急道。

“雪雁姐姐,沒事。反正他正昏睡著呢,爹爹也教過我一些醫術,沒準也能幫些忙。”雪雁見黛玉堅持,隻好跟過來,心中歎道:小姐這麼善良熱心,自己更得看好了,可別被人欺負了去。

來到那少年住的地方,早有侍衛給他收拾好了,孫大夫正給他把完脈,見黛玉進來忙站起道:“小姐怎麼來了。”

黛玉打了個招呼,道:“不知他傷勢怎麼樣。”

老大夫歎道:“他左臂似是刀傷,傷口被水泡得都發白了,已經有感染了,再加上冷水一激,刺客還活著已經是奇跡了,若今晚燒能退下去倒渴望能好。唉,想他小小年紀,真是作孽啊。”

黛玉往榻上看去,見那少年臉頰清瘦,棱角冷硬,劍眉高挑,眼睛很是深邃,相貌倒是不俗,周身氣勢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劍,隻臉色灰敗,隱隱有死亡之氣,心下微酸,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玉小瓶,倒出一粒淺綠色的藥丸道:“不知這藥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