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上述對胡、胡人及胡人形象的界定,我們搜集到西南地區漢晉時期考古出土胡人形象資料。《中國音樂文物大係?四川卷》收錄了一批出土於四川、重慶兩地未發表考古報告的胡人俑資料,包括四川仁壽高家鄉安全村,重慶江北董家溪、江北相國寺、南岸上街、鵝嶺公園兩江亭,巫山西坪中學,涪陵北拱鄉等地漢墓出土及奉節縣文物管理所征集的標本,主要是吹笛俑,仁壽高家鄉安全村出土的1件為抱琴俑,人物形象或高鼻深目,或頭戴尖頂帽(嚴福昌、肖宗弟主編:《中國音樂文物大係?四川卷》,鄭州:大象出版社,1996年。)。四川達縣市曹家梁東漢晚期墓出土吹笛俑兩件(四川省達縣地區文化局:《四川達縣市曹家梁東漢墓》,《考古》1995年1期。),巫山琵琶洲M4出土吹樂俑1件(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巫山琵琶洲遺址發掘報告》,重慶市文物局、重慶市移民局編《重慶庫區考古報告集?1998年卷》,北京:科學出版社,2003年。),有學者認為應為胡人俑(尹俊霞:《漢晉時期長江流域出土胡人俑的初步考察》,四川大學曆史文化學院考古學係2004年碩士學位論文。),但其本身沒有明顯的胡人特征;四川綿陽河邊東漢崖墓白沙包M1出土“扶鍘俑”兩件,原報告稱其“著尖帽”(何誌國:《四川綿陽河邊東漢崖墓》,《考古》1988年3期。),與四川宜賓黃傘崖墓出土的“執鍘俑”形製相近(四川大學曆史係七八級考古專業實習隊等:《四川宜賓縣黃傘崖墓群調查及清理簡報》,《考古與文物》1984年6期。),劉文鎖先生注意到,這些俑應係“椎髻”而非著尖帽(劉文鎖:《巴蜀“胡人”圖像劄記》,《四川文物》2005年4期。),其說可從,則這些“執鍘俑”可能是西南少數民族的形象,而難以確認其為胡人;四川彭山166號崖墓出土搖錢樹陶座佛像及兩側的脅侍(南京博物院:《四川彭山漢代崖墓》,頁68-69,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年。),俞偉超先生認為係“一佛二菩薩”像(俞偉超:《東漢佛教圖像考》,收入《向達先生紀念論文集》,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6年。),但也有學者認為陶座左側之人深目高鼻,當為胡僧,右側之人戴胡帽,著翻領胡服,應為胡人無疑(吳焯:《四川早期佛教遺物及其年代與傳播途徑的考察》,《文物》1992年11期。),筆者也基本同意這一意見(霍巍:《胡人俑、有翼神獸、西王母圖像的考察與漢晉時期中國西南的中外文化交流》,《九州學林》一卷二期,上海:複旦大學出版社,2004年。)(但由於其性質尚存在爭論,且牽涉到早期佛教的傳播,這裏我們暫且不涉及);四川蘆山出土的一件銅人像(蘆山縣博物館:《蘆山發現一座漢代青銅人像》,《文物》1987年10期。),原報告認為有可能為蠶叢、杜宇氏蜀部族後裔斯榆人為其先祖所造之像,但也有學者認為該像具深目高鼻特征,非蜀人後裔,應為胡人(何誌國:《四川早期佛教造像滇緬道傳入論——兼與吳焯先生商榷》,《東南文化》1994年1期。),細審該像,似無法確認其為胡人。陝西勉縣出土的跪人燈俑(唐金裕、郭清華:《陝西勉縣紅廟東漢墓清理簡報》,《考古與文物》1983年4期。),有學者認為也應係胡人形象(尹俊霞:《漢晉時期長江流域出土胡人俑的初步考察》,四川大學曆史文化學院考古學係2004年碩士學位論文。),但該俑似沒有明確的胡人特征。雲南昭通溫家營後古墓中出土的一件小銅人(雲南省文物工作隊:《雲南昭通文物調查簡報》,《文物》1960年6期。),形製特征頗同蘆山出土品,也屬於這樣的情況;雲南昭通雞窩院子東漢初年墓出土天雞羽人爐的羽人形象,長眉巨目,高鼻闊嘴,絡腮長須(昭通地區文物管理所:《雲南昭通市雞窩院子漢墓》,《考古》1986年11期。),但其本身沒有明確特征表明其為胡人,故未收入。另外,香港城市大學跨文化研究中心收集的一批胡人俑,非考古出土所獲,據傳出自四川(霍巍:《胡人俑、有翼神獸、西王母圖像的考察與漢晉時期中國西南的中外文化交流》,《九州學林》一卷二期,上海:複旦大學出版社,2004年。),對此本書第六章當中已有涉及,這裏存而不論。
從表一及上麵所敘述的情況看,西南地區的胡人形象,出土地點主要分布於四川、重慶兩省市,時代均在東漢及以後;貴州、雲南發現相對較少,但個別發現的年代可早至西漢中期,這種情況和胡人形象的來源當有內在的聯係,具體情況下文論述。
從種類上看,西南地區出土的胡人形象包括平麵形象和立體形象兩類,既有應用模鑄、刻畫等技法在畫像磚、畫像石、壁畫及牌飾等各種器物上描繪出的二維形象,又有應用捏塑、模鑄等技法塑造出來的三維形象,包括俑及堆塑罐、儲貝器等器物上的胡人造型等,種類豐富,材質多樣。這些胡人形象,或麵目特征有異華夏,或窄衣長褲,或頭戴尖頂帽,或同時具有多種特征,其胡人的身份可以確認,其中最為普遍的是頭戴尖頂帽,這成為我們認定其胡人身份最確切的標誌。在考古出土胡人形象中,最為常見的是吹笛俑,下文我們將從其來源、社會地位、文化寓意等方麵嚐試考察其所蘊涵的一些曆史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