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晨日記:
真不敢相信,我把事情辦砸了!幾個小時前,我沮喪得不知怎麼辦才好。我從行政樓出來的時候,早已料到林格會如何盡其所能地數落我,我也做好了應對一切的準備。然而,回到宿舍,麵對林格那張認真而充滿期待的臉,心裏還是不禁打起鼓來。我為自己所不齒,覺得我對林格說出那句話時,比在路上摔的那一跤還丟臉。
我說,林格,你是對的,“八成”永遠不值得信任。
我能感受到林格失望的心情,他臉上糟糕的表情將我逼得喘不過氣。盡管他很平靜地說,那表示,我們又一次失敗了?
當時宿舍裏陳小滿和常樂都在,我不便和林格細作解釋,因此我借肚子餓的由頭將林格帶去了附近的小餐館。我點了幾樣菜。林格說他吃過了,不餓。他就一直看著我吃。他看著我狼吞虎咽的吃相,說,林寶晨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他說,你就像個乞丐,你自己看。我低頭發現了身上的汙泥,故亂扒了幾口米飯,心裏非常不痛快,可我沒理由發作。我把事情的結果以及所有我知曉的,和盤托出,林格聽後一聲不吭,冷眼看我吃飯。
其實我的心裏也是一團委屈。那個和我見過麵的對外關係辦公室的男人(我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他的職位)的話令我震驚、不解和憤怒。他說,我提出的申請失效,不是失敗,是失效,因為莎維德麗——那位美麗的公主——已經來了!或許就在說話間,她正在凱拉斯學院校長家裏和校長夫人討論如何保養皮膚呢。現在這消息還在保密狀態。我真的感到自己受了愚弄。那個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笑嘻嘻地答應為我安排的樣子猶曆曆在目,然而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就換了一副姿態,將我與林格的等待踩在腳底下,望都不望一眼。我追問理由,他卻說不清楚,一切都是學院的安排。我知道他隻是在推諉,他懶得跟我解釋。學院為何作出這樣的安排?明明定於明天來到的莎維德麗公主為何提前秘密進入凱拉斯學院?
我和林格痛心地失去了一次絕佳的機會!這是我的過失,毋庸置疑。我對林格表示,我可以挽回我的過失,我可以戴罪立功。那個男人告訴我,由於天氣原因,原本定於明日的歡迎儀式推遲兩天。三天後,在凱拉斯學院大禮堂,莎維德麗公主將與全校的師生代表見麵。我可以利用這兩天的時間,想出一個確實穩妥的辦法,查出點什麼來,或者,幹脆在歡迎儀式結束後密切注意公主的行蹤,在她離開凱拉斯學院回國時,趁機找出隧道的位置。
林格對我的想法不以為然。他仍然不聞不問不答,於是我問起傳國璽。林格仿佛被我的詢問帶進了一個漩渦,勾起了某些他為之痛苦的東西。他皺著眉回答我說,他今天有了新的收獲,是無意間獲得的啟示。他還說,是“紅崖天書”給他帶來的啟示。我問他怎麼查到紅崖天書這條線上來的。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謎題,和傳國璽又有什麼關係?他沒有再繼續講下去,因為還有一些東西沒有弄明白,一些關鍵的東西沒有弄明白,但是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到那時他才會將謎底揭開。
可我等不及了,我要他把所有的線索都告訴我,我們一起找出答案。他搖搖頭,說我有我的任務,他有他的任務,誰都不準僭越。
這一次他說得很對,我沒有權利奪取他的勞動成果,更何況我剛剛做了一回敗軍之將。
林格遞給我一張紙巾,說,先把你的嘴擦幹淨再說吧。
……
“紅崖天書”是位於中國貴州省安順地區一處崖壁上的古代碑文。在懸崖峭壁之上,一個長十米、高六米的範圍內,有一片用鐵紅色的顏料書寫的古文字,文字或大或小,有的如人一般大,有的又像米鬥一樣小,非鑿非刻,似篆非篆,委實奇異。所以當地人都稱其為“紅崖天書”。“紅崖天書”位於紅崖山上,紅崖山又稱曬甲山。據《永寧州誌》載:“諸葛碑在紅崖曬甲山懸崖上。”所以有學者認為“紅崖天書”就是“諸葛碑”。實際上,百年來,對“紅崖天書”的解讀從來未曾停止過,也有人認為它是“古彝文”或者“自然石花”。
“紅崖天書”闖入人們的視野最初可以追溯到明朝嘉靖年間《黔詩紀略》中的一首《紅崖詩》。
紅崖削立一千丈,刻畫盤旋非一狀。參差時作鍾鼎形,騰擲或成走飛象。諸葛曾為此駐兵,至今銅鼓有遺聲。即看壁上紛奇詭,圖譜渾領尚且盟。
自此以後,對“紅崖天書”的種種猜測和研究紛至遝來,可是至今尚無定論,甚至在天書中的符號是字是圖也說不清楚。這樣一個神秘物事,本身的神秘性就足夠世人探究玩味的了,如今林格竟然將傳國玉璽牽連其中,我覺得他如若不說還好,這一說就更讓人糊塗了。他很熱衷於玩這一套,仿佛他是說書人,我們都是聽眾,節奏由他掌握,他獨自賺足了目光。
……
三天的時間裏,林寶晨基本上隻是在焦急地等待。他所做的唯一工作就是憑著凱拉斯徽章爭取到了一張代表證。這次他慎之又慎,不再相信任何人的口頭承諾,堅持要求將證件握在手中才可以。憑著這張代表證,他就能夠進入禮堂一睹莎維德麗公主的風采。
林格雖然時常表現出對林寶晨的懷疑,但還是安安靜靜地等了三天。林寶晨每次見到他,他總是在埋頭寫什麼東西。他告訴林寶晨,那是一份調查報告,裏麵是他這麼多天來查到的所有有關傳國玉璽的資料和他對失蹤事件的想法。他說,傳國璽之謎到此為止,再也查不出什麼了。這不能歸咎於能力不足,而是有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橫跨在麵前。當事人嚴冬失蹤的經過和細節他不知道,林寶晨也不知道,甚至連半城先生也未必清楚。所有的線索都隻停留在一封信裏。縱使現在的林格與林寶晨就是一對偵探,無論他們具備如何聰明的頭腦和豐富的想象力,都不可能在沒到過案發現場時找出凶手。
“如果一封信能將我們引入一個神奇的故事,我甘願接受。但是,若讓我現在給出一個答案,那是我萬萬不能做到的,除非有新的線索。否則,再加上你林寶晨,也不行。”
林格這樣對林寶晨解釋。
“好吧,到此為止。”林寶晨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這是第一個未能善終卻令他輕鬆的任務。他暗暗地想,這或許是因為從一開始,半城先生就沒有給予他壓力,傳國璽之謎到今天這個地步他似乎沒能幫上什麼忙,一直都是林格在調查,思考,寫報告。對於一個本不曾屬於他的難題,自然解不解得開也就沒那麼重要了。他相信林格的話,這份報告交到半城先生手中之後,一切希望都隻寄托在海外一封回信上麵了。說不定有回信。那樣的話,千古之謎就隻能繼續沉入煙波浩淼的曆史大河中,不知再過多少年才能被人們發現,破解。有可能是幾百年,也可能是幾千年幾萬年。
三天後,凱拉斯學院大禮堂。這是凱拉斯學院裏最為寬敞室內場所。早早地,禮堂大廳就被好幾十個工匠和幾名一流設計師裝飾成一座華美的宮殿,仿佛這裏不是人間,原始的建築特征被各種裝飾品遮蓋了——羊毛地毯、異域風味十足的壁掛、還有磅礴大氣的吊燈。在四個角落裏各擺放著一隻高腳架,架子頂端是盛放香料的紫銅盂。這種香料的原產地就是S國。做出如此安排的人大概是想讓莎維德麗公主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