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先生的求助(3 / 3)

“喲,原來你在這裏享清福呐。”陳小滿一眼就盯上了林格沒吃完的餅幹,抓起一塊來大嚼,“嗯,好吃,真不錯。”

林格悄悄往其他住院者瞟了一眼,招呼常樂近身,問:“是誰讓你們來的?”

“不知道。”常樂老老實實地答。

“不知道?”林格搶過陳小滿手裏的半塊待食的餅幹,扔到一邊,說,“你別吃了。我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是不是林寶晨告訴你們的?”

“別提他,”陳小滿滿嘴的餅幹屑,邊咽邊說,“他是個騙子,連我們這些好兄弟都騙。你晚上沒回宿舍,我問他,他說你回家去看望一位親戚。林格,他為什麼要對我撒謊?你為什麼會住院?生了什麼病,嚴不嚴重?哎,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麼秘密瞞著我們呀你說。”

“別問這麼多了,小滿,”林格說,“這些都不重要。現在你必須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是誰,向你們透露了我的消息?”

陳小滿向常樂看去,說:“你來講給林格聽吧。當時是你開的門,你離那小孩近,知道他長什麼樣。”

常樂擺擺手:“還是你說吧,我說不好。”

於是陳小滿就把小男孩去宿舍通風報信的經過說了,一邊說還一邊向常樂求證細節。

“伯伯?那男孩說的是‘伯伯’麼?”林格問。

“是的,是他自己供出來的。”常樂說,“我聽得清清楚楚。”

“哦。”林格陷入深思。

“我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陳小滿狡黠地一笑,“現在該你回答我們的問題。”

林格心不在焉地愣了神,過了好一會,無奈地點點頭:“好,我說。”

林寶晨沒想到事情很快就辦妥了。

從半城先生那裏回來,林寶晨將盒子與信用紙包了,放入私人櫥櫃,然後上了鎖。辦完這些,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去凱拉斯學院的核心建築——行政樓。對外關係辦公室就在那裏麵。進了辦公室,林寶晨見到一個穿正裝一絲不苟的男人。林寶晨向他表達了和林格願意作為誌願者去加入迎接公主的儀仗隊的願望。男人聽完後很高興,但有些猶豫不決。於是林寶晨拿出了和林格所獲的那枚凱拉斯學院獎章,他立刻便答應可以做安排。

林寶晨從行政樓裏走出來,情不自禁地仰頭觀摩身後雄偉的建築。他一眼就盯住了尖尖的屋頂下麵那一層鏤空的閣樓。它的旁邊緊挨著一輪血紅的夕陽。那夕陽就像是它的點綴,映得那幾根華麗的浮雕石柱熠熠生光。這是多麼熟悉的一幕。這一幕曾經出現在帝居山竹林裏玩耍的林寶晨的眼中,出現在此刻已經成為凱拉斯學院一分子的林寶晨的眼中,出現在他睜開眼睛的現實中,還有他閉上眼睛的夢中。它就像一個鐫刻在他身體上的印章,是他期待經曆、正在經曆並且將一直經曆下去的一幕。

這建築是在古老的年代修建的,靠近地麵的牆壁上已經有許多斑駁,樓體上的玻璃窗口也是後來開鑿的,可當林寶晨走進去,站在某個角落,或許就在樓梯的拐角處,或者一扇被鏽鎖鎖住的木門前麵,能分明地嗅到一種氣息,那是許多年前的人們留下的,它鑽入了他的鼻腔和肺葉,在裏麵遊動。這就是人們所謂的傳統。林寶晨與林格在這樣的傳統裏生活了幾百個日夜,它的奧秘時時刻刻糾纏著他們,林寶晨感覺與林格所作的決定就像是注定的,是曆史走到一個點時必然賦予年輕人的使命。林寶晨倒退著行走,行政樓在他眼中越來越遠越來越小,而一個人影卻在腦中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地顯現出來。林寶晨一個激靈,撒腿就向醫院奔去。

兩張朱漆大方桌,橫著擺在一起。桌上有四盞小台燈,朝四個不同的方向立著。台燈旁邊是一摞一摞的書,散亂的紙張,一架地球儀和一顆青色的蘋果。桌子兩側共擺放著四隻藤椅,一側兩隻。三個人坐著。人和物都籠罩在透過西窗灑進來的夕陽餘暉裏。空氣裏隻有細小的聲音,沒有說話聲。林格坐在桌子的一側,陳小滿與常樂在另一側。常樂轉動著地球儀,他的手指越過了太平洋和亞歐大陸。他的眼睛一會看林格,一會看陳小滿,而他們倆誰都不先作聲。宿舍裏維持了很長時間的寧靜。

最後林格大概是累了,雙手一撐,倒在後麵的床上。

陳小滿叫了一聲:“林格,你……”突然,門開了。

林寶晨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進門以後,三人都看著他。他站在門口沒動。

“對不起,我去晚了。”林寶晨說,“醫院說你已經被接走了,我吃了一驚。我猜不出是誰接你出了院……”

“想不到是我和常樂吧。”陳小滿不無譏諷地說,“你現在是不是很納悶,我們是怎麼知道的,對吧?”

林寶晨注意到林格在向他使眼色,可他不懂林格想說什麼。

“恭喜你,你的謊言被揭穿啦。”陳小滿得意洋洋地像宣布一件重大的喜事,“林格已經招了,他把你們的計劃全部告訴了我。他是個誠實的人,對我們坦誠相待,不像你,總覺得自己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我知道你心裏的小算盤,你是害怕別人分享你的成果是吧?告訴你,我都看透了。我可以不客氣地說,你是個既自私又虛偽的家夥,即使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們的計劃已經遭遇到這麼大的難關,你還在對我們隱瞞,我對你太失望了。”

林寶晨向林格望去,隻見他不住地搖頭,又點頭。

“你……真的把我們的那個……計劃告訴他們倆了?”

“呃……是的……不過……”

“聽到沒有,林寶晨,”陳小滿說,“林格是我們的好兄弟,不像某些人,自私自利。”

“算了吧,小滿,”林格在陳小滿和常樂的身後說,“事情已經說清楚,就不要再興師問罪了。起初我也瞞了你們,因為那時我們還沒有確定那個神秘人的身份,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後來幾乎放棄了,直到這兩天聽說他又在校醫院頻頻露麵,這才想出裝病這一招,希望能引蛇出洞一網打盡,我們沒有故意隱瞞的意思。”

林格說完又向林寶晨使眼色。這次林寶晨明白了林格的“詭計”,心情頓時鬆下一大截,坐在藤椅上對陳小滿和常樂解釋道:“林格說得對,我也沒有小滿說得那麼差勁,我的心裏也不陰暗,純粹是因為情勢所迫,來不及告訴你們而已。”

“是嗎?”陳小滿乜斜著眼。

“絕對屬實。再沒有隱瞞你們半點了。林格不是已經全招了嗎,那我……道個歉吧,跟你們說聲對不起。”

“別,不用。”常樂小聲說。

“這還差不多,”陳小滿一副小人得誌的流氓樣,“那你有沒有查到那個神秘人的行蹤?”

“啊?”林寶晨一語塞,陳小滿懷疑的目光立即投射過來。林寶晨看見林格悄悄地搖頭。

“沒有,”林寶晨說,“還沒查到。”

“你們效率太低了,”陳小滿氣憤不已,“凱拉斯學院赫赫有名的一對傑出少年兄弟竟然捉不住一個偷雞摸狗的小角色?看來,這真是個難題。不過沒關係,再有新的線索要及時告訴我,不要怕丟麵子,有什麼不懂的盡管來問我……和常樂,別不好意思,抓賊我可是一把好手,別忘了,我是犯罪心理學和偵察學的準雙料學者。”

這次連常樂都笑了。陳小滿氣急敗壞:“笑什麼笑?看不起人?我是一定能能考上這兩個學係的學者資格的,你們就等著瞧好了。不跟你們白費唇舌了,我還有正經事要做呢。”說著奪過鬧鍾來一看,匆匆忙忙地收拾筆記本,“該死,白化先生的講座都快開始了,全賴你們,要是錯過了我偶像的講座,饒不了你們。常樂,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走?”

常樂止住了笑,跟隨在陳小滿後麵,兩人一溜煙就沒了蹤影。

林寶晨向走廊裏張望了兩眼,外麵空蕩蕩的,於是隨手關上了門。

“剛才……嚇我一跳。我以為你你真把實情說給那兩個家夥了。”

“我沒有那麼容易屈服,隨便編個故事就把他倆哄過去了。”

“說真的,怎麼讓他倆知道了?”

林格歎了口氣,沉重地說:“我們遇到麻煩了。有人發現了我們的秘密,並且讓一個小男孩給陳小滿和常樂帶話,說我在醫院裏。”

“有這種事?”

“我問了陳小滿和常樂,他們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那他還說了別的什麼沒有?”

“誰?”

“小男孩。”

“沒有,那個人隻讓他帶了一句話——‘林格在醫院裏。’”

“‘林格在醫院裏’?他為什麼要這麼說?讓陳小滿他們知道你在醫院裏,對那個人有什麼好處?”

林格隻是沉思,坐著不動。

“我的天,我的腦袋都快想破了,也想不出有誰會跟我們作對。整個計劃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麼突然又冒出一個知情者?”

“我在想,這個人,為什麼不直接把我們的計劃揭露出去……難道,他並不想讓我們一敗塗地,而是有其他目的?”

“其——他——目——的——”林寶晨閉上眼,重重地把自己摔倒在藍白格子床鋪上。

過了好一會,林格問:“今天的事辦得怎麼樣?學院答應讓我們加入嗎?”

“今天一整天,也就這件事情令人愉快些。”

“這麼說,已經定了?”

“不,定倒沒有定。他們說,可以幫著安排,看那意思,八成是可以的。”

“八成?你怎麼能把主動權交到別人手裏?你以前做事可不是這個樣子。”

“我已經盡力了。我動用了我們的獎章才爭取到八成的機會。再說,要求太強烈我怕會惹人懷疑,別人會以為我們別有用心,那樣更不好。”

“算了,你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就隻換來一個‘八成’?”

“當然不是。我幾乎一整天都在半城先生以前住過的竹樓裏和他談事情。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們又有新任務了。”

“半城先生的……新任務?”

“是的。”

林寶晨站起來,走過去將宿舍的門反鎖了。

秋風蕭瑟。竹樓。

差不多已經到吃晚飯的時候了。此間的鳥鳴漸漸被潺潺流水聲掩蓋住,從某些角落傳來幾陣不知名的昆蟲的叫聲。暮色就在這時降臨了。

木橋突然輕輕地響起來。橋上的半城先生回首向高夫人揮動手臂。

“再見。”

“我送你一段吧。”高夫人朗聲道,“太重了,你一個人行嗎?”

“沒問題。”

半城先生再次和高夫人作別。他的手中拎著一捆書,緩緩地朝橋那端走。橋下的流水很平靜。風迎麵吹來,刮起的落葉在空中打著卷。半城先生用空閑的一隻手掖緊了大衣的衣領,眯起眼睛。穿過高架木橋,再走完樹林中那條六尺寬的泥土路,就來到了城區的邊緣處。這裏有一條馬路,路旁有一隻郵筒。半城先生朝郵筒走了過去。它將手中那捆書提得更高些,從裏麵抽出一封寄往大洋彼岸的信。

“你說,這裏麵……是一個千古之謎?”

林格手裏捧著半城先生交給林寶晨的盒子。林寶晨已經將半城先生的話和嚴冬信中的內容都告訴了他,可他的表情說明了內心的不信服。林寶晨又將嚴冬的信給他,讓他看。他花了相當長的時間才看完,是逐字逐行地讀完的。那根本不是閱讀,更像是在鑒定文物。

林格放下信,指著盒子:“就這因為這盒子裏的東西,寫這封信的人……失了蹤?”

“從我們現在掌握的事實來看,就是這樣。”

“這個叫嚴冬的人的話可不可信?”

“我聽說,他是個傑出的人。他應該不會欺騙他的老師。”

“我知道這些。我問的是,誰能夠確定,嚴冬在寫信的時候是否處於正常的……狀態?”

“正常的狀態?你什麼意思?”

“連他自己都在信上說,他寫信時‘很忐忑’,已經‘失態’。”

“那就更能證明他是清醒的。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就像你說的——狀態。”

“好好好,我不跟你爭這個。我想再問一個問題,有哪一個神誌清醒的人會寄給別人一個無法打開的盒子,還在信中自相矛盾地一會說不想讓半城先生‘陷入危險之中’,一會又說甘願‘奉上鑰匙’,這就像一個精神病人的瘋言瘋語。對了,瘋子往往就是極端傑出的人。”

“林格,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總不能連半城先生也不信吧?”

“我沒有不相信誰,我這是嚴謹,是我的一貫態度和原則。我不會心甘情願地拿一個所謂的‘八成’來說服自己。”

“我們不能好好說話嗎,林格?為什麼你總是要跟我吵?”

“好,隨便吧。你做主就可以了,反正一直都是如此。”

林寶晨瞪了他一眼:“半城先生的意思是,讓我,還有你,兩個人共同幫他應付這件事情。”

“沒有問題。坦白地說,我對傳國璽很有興趣,衝著它我也會調查下去的。不過,我下定決心做一件事,就要投入全部精力,我不希望我的努力到頭來弄成一場鬧劇。”

“好吧,不過我要提醒你,恐怕你的精力要分開用了。別忘了,我們還有自己的計劃,而且,現在出現了一個新的麻煩。”

“知道。統統都來吧,我不怕。”

“還有,這件事,隻限於你我知道。”

“歐荷——又是兩個人的秘密。為什麼讓我保守這麼多的秘密?我真怕哪一天就說漏了嘴。壓力,我感覺身上背負著無窮的壓力。”

“無窮的壓力來自無窮的願望,這你早該明白。”

林寶晨日記:

從前,摩德羅國有一位國王,名叫馬主。他虔誠信神,信守正法,道德高尚,保護眾生,因此,受到了全國上下百姓的普遍愛戴。馬主國王寬宏大量,言而有信,卻沒有子嗣。隨著年紀漸漸增長,他的憂傷與日俱增。

他一心想求得一個兒子,便立下了嚴厲的誓願,修煉嚴峻的梵行。

就在第十八年守戒期滿的那一天,女神莎維德麗從祭祀的火中冉冉升起,對國王說:“由於你能夠守住心神,努力修煉最嚴峻的梵行,又這樣全心全意地崇拜我,我感到十分高興。望你今後在正法道德中,不要有絲毫的怠慢。你的心事我早已知道。我和大梵天談論過你的子孫後代之事。你的一個女兒,不久就要降臨人世了。”說完這些話,莎維德麗就消失不見了。過了一段時間,富有美麗的王後瑪羅維公主懷孕了,胎兒漸漸長大,猶如夜中上半月的月亮日益豐滿。妊娠期間,一個女兒降生了,眼睛長得像蓮花一樣美麗。馬主國王心中十分歡喜,為女兒舉行了各種隆重的典禮。

由於祭祀了莎維德麗女神,女神賜下了恩典,才有了女兒,因此,眾位婆羅門和他的父親馬主,便給她起名叫莎維德麗。

——印度神話

黎明來臨了,陽光灑落在這個城市上空。我和我的兄弟筆直地立在其他年輕人中間。我們是一支儀仗隊,穿著統一的製服,分成兩排,目光堅定,手中握著凱拉斯學院的旗子,佩戴胸章。我們在等待。

突然,一道光在不遠處迸發,撕裂了危聳入雲的山壁,神奇的隧道顯現出來,從那裏麵走來一支駝隊,駝鈴發出悅耳的撞擊聲。為首的駱駝背上載著一個威猛高大的男子,從他眼中射出鷹隼一般的光芒。他的身後是一輛馬車。

駝隊緩緩來到我們兩排儀仗隊的中間,停下了。駱駝們前腿彎曲,伏在地上。高大的男子一個翻身,從駝背上跳下來,畢恭畢敬地向後走了幾步,來到馬車跟前,彎下腰,一隻手放在小腹上,另一隻手掀起車簾子。

一隻女人的手從馬車裏伸出來,凱拉斯學院的校長微笑著迎上去握。那隻手纖細修長,帶著兩枚戒指,一枚祖母綠,一枚貓眼石。駝隊裏穿著長袍的貴族一一和校長握了手。歡快的樂曲奏響了,駱駝們又站了起來,悠閑地向前走去。有人在我的背上推了一把,讓我摔倒在地。

夢醒了,我揉揉惺忪睡眼,寫下了上麵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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