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原信給我,還有信封。”林寶晨對林格說。
林寶晨將信紙放在指頭上仔細摸了摸,確定這紙與眾不同。它比一般的信紙講究得多。在凱拉斯學院,許多人都有能力和條件造出自己需要的紙。他們親自做實驗,將實驗數據交給專門的造紙廠,付一筆不菲的費用就可以得到專屬於自己的紙張。這張寫有蒙古文的信紙便是其中一類。它的顏色隨著光線照射的角度變化有深淺之分,總體呈茶色,背光還可以隱約辨識出標有散亂的羅馬數字的水印塊。顯而易見,這張信紙越特殊,事情便越複雜,發錯信的概率也越小。
信封是普通的薄牛皮紙製成,在學院周圍任一家雜貨店都可以買到。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信封上的字。極簡單,隻有“陳小滿收”四個字。字跡清秀。
“怎麼收到這封信的?”林寶晨問。
林格走到宿舍門口,關門,站在門後,用腳尖點點地板:“我回來時,它就在這裏。”
林寶晨想了想:“這是不是說明,寄信的家夥對我們了如指掌?”
林格毫不回避地說:“我認為——是的。”
林寶晨日記:
今天的事情有些蹊蹺,匿名信的背後主使是什麼人我們根本不了解,陳小滿同我們住在一起時間不短,但凡與他有所接觸的人都是我們的熟人,所以致使我們連猜測都無從猜起。非但如此,今天我還向他們隱瞞了一個事實。那是林格說出信中內容被確認為《蒙古秘史》的時候,我立刻條件反射地記起《蒙古秘史》的古蒙古文版早已在曆史中佚失,流傳下來的隻是用同音的漢字來取代維吾爾字母的奇特版本,如今竟有人將其還原成現代蒙古文寄給我們,這令我十分困惑,也令匿名信炮製者的身份更加撲朔迷離起來。據查,在1917年,呼倫貝爾人成德將葉德輝觀古堂十二卷刻本《元朝秘史》還原成現代蒙古文,是曆史上第一個還原《蒙古秘史》的人。這麼看來,任何稍微懂得一點蒙古文的人都可以從中摘抄一兩個段落下來。若將時間倒回一至兩年,我必然對這件事情抱有濃厚的興趣,然而現在,坦白地說,在臨畢業時出現這種事情實在令人無法興奮起來,非但如此,反倒有添麻煩之嫌。我寧願把它當作某人的惡作劇,也不願分神一麵去“解救”受苦受難的陳小滿一麵又費心費神地準備畢業論文,更何況這不是一般的畢業論文。
……
匿名信事件對陳小滿打擊很大,畢竟這封信指名道姓地針對了他,這無疑在他的恐懼上加添了一層孤單,令得原來的恐懼無限膨脹起來。
接到信的第二天,陳小滿非得拉上林寶晨與林格做伴才敢出門。林格一向是個急脾氣,心裏又不喜歡陳小滿那樣婆婆媽媽,所以全然不顧陳小滿的哀求,徑自上課去了。
“我在明處,他在暗處,這可怎麼辦?”
從宿舍到主教學樓隻有幾百米的路程,可對今天的陳小滿來說,真可比幾千幾萬裏。一路上雖然有林寶晨陪同,但他依然狼顧不息,好像在兩三秒鍾之內就會出現歹人來偷襲。
“你在提防著誰?”
“鬼才知道,知道倒好了。”
“你這副鬼頭鬼腦的模樣,別人該提防著你吧?”
“別笑,兄弟我現在身處險境,你一點都不在乎?”
“誰說你身處險境?從頭到尾都隻是你自認為。那封信還沒怎麼著呢,你就慌成這樣。”
“我能不慌嗎?”陳小滿的腔調似乎是要哭了,“我怎麼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那幫薩滿教徒,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他娘的差點把亞歐大陸都打下來了,我能不慌嗎?”
陳小滿的意思是,他認定匿名信的背後策劃一定是個蒙古人。林寶晨想他確實是到了驚慌無措的地步了,否則不會生出這麼偏執不可理喻的想法。
“慌也沒用,”林寶晨說,“你想一想,有沒有可能是別的學生捉弄你?”
“捉弄?光那張信紙就可以列為收藏品!誰捉弄人花這麼大成本?”
“說得也是,但你還是無需焦慮成這個樣子,既然是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你多想也沒用,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不就好了?”
“你不了解,收信人不是你們,你們根本無法理解這種焦慮和痛苦!”陳小滿幾乎聲淚俱下了。
匿名信事件剛開了頭就突然沒了下文,這之後的陳小滿隻提心吊膽了不到兩天,就再沒有誰提起這件事,那封信被陳小滿是為邪物,因此一直由林寶晨保管。到這時候的陳小滿說話為止,似乎人人都是無心,包括那個寄信人。但後來事情突然就到了一發不可收的地步,那時的林寶晨回憶起這段對話,才不得不承認,陳小滿著實是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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