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盯著煙盒看了會,然後直接從裏麵抽出一支來,放到了耳朵後,接著又端起那一盒烤翅啃著,確實就跟個狼崽似的。章嘉力手下的這幾個,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很喜歡狼崽。這小子長得不算醜,但看起來也挺寒磣的,個頭不高,皮膚黢黑,看著有點賊眉鼠眼,平時穿著的衣服以運動服為主,還都算得上名牌,可是無論多新多好看的衣服,在他身上穿不出三天,肯定是一身的汙漬——也難怪,這人平時哪都能坐,哪都能睡。也不知道他怎麼就被章嘉力看上,讓他當自己左右手的。他平時邋遢,話也不多,所以很不招人待見。山子他們隻知道狼崽確實姓郎,大概是BJ、要麼就是TJ人,跟章嘉力一樣都是上過大學——不過跟章嘉力比起來,還真看不出這是個讀書人。至於他為什麼北上東北、來到盛興,這些山子他們一概不知。
山子笑了笑,拿出紙杯和大瓶可樂,倒滿一杯,放在了狼崽麵前,自己又倒了一杯,然後對馮老二說道:“去,你去坐那替我打會兒吧?”
“你不打了?”小娟正剪著手上的倒戧刺,一聽說山子不打牌了,便抬起頭說了一句,“我這正贏的舒坦呢。”
“算了算了……我是真不打了,”山子擺擺手,接著往沙發上一躺,把水杯就放在自己手邊最近的位置上,然後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看著一部古裝劇,又說道:“我特麼這一晚上,真就是快把我爺爺給我留得那點家底打沒了。再接著陪你們仨娘們兒打,我估計啊,我這房子都得輸沒嘍。”
“哈哈哈,臥槽,真輸了這麼慘?”馮老二笑了笑。
“可不是麼?你看他輸的,臉都腫了。”羊姐也調侃道,然後又開始挫起牌來。
山子摸著臉,看著隻在一旁笑卻說不出話的小雲,微微怒道:“哼,我說雲兒啊,這兩天真給你好臉了!你還笑!……真的,你們也不用激我,愛怎麼地怎麼地……我還真就不跟你們仨娘們兒打了。我告訴你們,我輸了就是因為你仨太重,知道不?”
“拉幾吧倒吧,山子,我看不是仨姐們兒陰氣重吧?你天天摟著小雲在屋裏睡覺咋不覺得陰氣重了呢?”馮老二一邊抓著牌一邊說道,“我看啊,是你家裏陰氣太重了。你說說,你這對著大門哢哢三張遺像擺著,咱們進個門還都得瞻仰遺容、沉痛悼念……”
小雲沒等山子說話,先瞪起了眼睛來,在桌子下麵猛踢了馮老二的左小腿一下。馮老二左小腿早先被鋼筋穿過,上麵是老傷了,被小雲猛地一踢,簡直疼到心裏。他也明白過來自己失言了,因此忍著痛低著頭,也不該在說話了。
山子卻不在意,嗬嗬地笑了笑,然後說道:“要真是因為我這爺爺奶奶,還有我老爹的遺像妨的我,我還真就認了。誰知道不是他們幾個在下麵想我了,對我的關愛呢?說實話,我跟雲兒也說過,我這上麵還給我自個和小雲留了位置了。以後死了,把照片跟我老爸我爺我奶擺一起,咱也算是成了一家人了。人這玩意啊,什麼這的那的,早晚都得變成相片。”
這話山子自己說出來,自己不覺得怎樣,屋子裏的其他人卻都覺得有點慎得慌,就連坐在旮旯裏捧著雞翅啃著的狼崽也忍不住停下嘴巴,盯著山子看。小雲確實事先就知道山子的想法,不過親耳聽他這麼鄭重其事地說出來,心裏還是很不舒服,便閉上了眼睛,揪心地低著頭。
最終還是羊姐開口打破了這麼壓抑的氣氛:“我說山子,還真看不出來啊,平時稀裏馬哈的,沒想到你這對生活還真有點參悟。”
“那可不咋地,”山子得意地笑了笑,“我這快二十來年,真就沒咋白活。”
小娟看著感受到了氣氛不對,默默地含了口氣,然後插嘴說到:“要真有那麼一天,我們也都變成相片了,那我們幾個還找你去跟你打麻將。你看著的呂輝山,到時候我依舊讓你變成窮光蛋,把小雲給你燒的紙錢我也全都贏過來。”
“我的天,我說娟子你今天咋就針對我了?我看你是做鬼你也不放過我啊。”
“哼,我這叫你做鬼了我也不放過你。倆鬼!”
一句話說完,屋子裏哄堂大笑。
等大家夥都笑夠了,山子又接著說道:“有時候啊,仔細合計合計,咱們這幫人過去這十幾年過的也都夠慘的,要不是遇到了力哥,咱們現在還不一定過的啥日子呢?你們仔細合計合計,是不是這麼回事?”
“對,”之前一直沒說話,滿嘴肌肉的狼崽突然說道,“真得謝謝力哥。沒他我就死了。”
周圍一屋子的人聽了,也忍不住點了點頭,尤其是小娟。要不是章嘉力和羅夏至正巧去那個菜館填肚,喝止了那個房產中介地中海,估計她也早被糟蹋了。
“唉,力哥成天養著俺們這幫‘銀’,實際上你們看看,力哥還真沒咋用我們幹啥去。你們看看,咱們打從跟力哥開始混,力哥讓俺們幹啥鋌而走險的事兒了麼?完了臨了咱們自個花天酒地,力哥自己呢?繼續成天泡在書堆裏。我看力哥這人真不一般,在盛興多少混的挺風生水起的,但他自己也不遙哪瞎幾吧玩去。”馮老二說道。
“你們說,力哥在外麵有女人麼?”小雲突然問道。
“沒聽說啊,”馮老二笑了笑,看著小雲問道:“咋了?你還惦記上力哥了?”
“咋的,我就問問還不行啊?”小雲答道。
“你還問,你問就不怕山子吃醋啊?”馮老二說道。
“我還真就不吃醋。”山子慵懶地說道,“別說我家雲跟力哥沒啥,就算有啥我都忍了。我這條命也是力哥給的,天大的事情我都能忍。”
“你這話說的,聽著就跟齊公子說的似的,”馮老二說道,“齊公子喝多了不跟哪都說麼,說他跟咱力哥那不是一般的兄弟交情,要是力哥張嘴,齊公子都能把她女朋友袁小姐給力哥被窩裏塞。嗬嗬,有點意思,咱力哥還真就有這命。”
“話題扯遠了,”小雲說道,“我就單純想八一八力哥生活到底啥樣的。你看看,趕上馮老二你說了,力哥平時也不咋玩,自己開車所以酒也不怎麼喝;咱們這兒有一個算一個,跟他也玩過牌,但是力哥撲克不咋會玩麻將也不怎麼會打;咱們榮晨的人,孟總也發話了不讓咱們沾毒品,力哥那樣看著也不像吸毒的……但咱力哥說白了也是個社會人,這啥啥都沒有,可能麼?”
“不是一直說,孟鑫榮的那個女兒,叫啥來著……孟佳怡,她不是喜歡力哥麼?我之前聽跟著徐立業那邊混的幾個女的也說過,他們那邊都猜孟總可能想把咱力哥收了當女婿的。”
“拉倒吧,我咋就聽說孟總對咱力哥不太好呢?成天用‘讀書人’三個字埋汰咱們力哥。”
“你聽誰說的啊?”山子問道。
“紅頭啊。”
“廢話,紅頭是文哥手下。文哥跟咱們力哥一直不怎麼搭哏,你又不是不知道。”
“……愛咋咋地吧。”馮老二說道,“反正我是這麼覺得的,這孟佳怡畢竟是孟鑫榮的女兒,家裏有錢有勢,從小嬌生慣養,又是念過書的,她要是做了咱們嫂子,人家能看上咱們這幫人麼?到時候枕邊風一吹,萬一再讓力哥把咱們這幫人給扔了。”
“嗬嗬,把你給扔了?你合計你是啥啊?再說了,力哥不是那種人。”山子說道。
“誰知道呢?反正咱們榮晨這幫人,對孟佳怡的臭脾氣那是有目共睹的,好些人晚上打飛機都不敢想著她打。”
“喲我的天,越說越惡心……”小雲露出了一個嫌棄的表情,然後笑了笑。
“我是這麼想的,”馮老二說道,“與其等著孟大小姐跟力哥結了婚,莫不如咱們竄弄竄弄,讓力哥跟他上過床的女的湊一對兒呢。”
“問題是力哥跟誰上過床啊?”小雲問道。
馮老二一邊看著麻將牌,一邊眼珠子亂轉合計著,眼珠轉著轉著,就往小娟的身上看去了,接著咧著嘴壞笑起來。
“你看我幹啥啊馮老二?”小娟被馮老二看得不自在。
“娟兒啊,你說說你,成天跟力哥屁股後麵轉,力哥還有事兒沒事兒啥都叫上你,他家裏鑰匙還給你配了一把,他車鑰匙還總放你那兒。你實話跟你二哥說說,你跟力哥是不是早就一起上過床了?”
小娟一聽,臉就紅了,氣的把剛抓到手的牌往麵前一扔:“嗎的,我也不打了。你說你們這有意思麼?打個牌話這麼多,聊得還都是葷段子。”
“你看看,還秀咪上了。”馮老二依舊笑道,“咱們這幫人,都是街溜子,成天不聊錢和色,還能聊股票和全球經濟發展呐?你還害臊了……哥沒別的意思,我是說,你看看娟兒你自個,個頭挺高,身材也沒得挑,長相多少也湊合,除了長得黑點兒,其實也挺好看的。你一個農村丫頭出身,算不上美女,咋說相貌也比平均水平高。但凡老爺們兒,也肯定有對你動心思的。你最早跟著力哥混的,那麼老長時間了,力哥就沒把你辦了?”
“嗬嗬,力哥跟我倆辦不辦事兒,我用得著告訴你麼?”小娟說著,惡狠狠地看著馮老二。
小雲在一旁看著笑著,然後在小娟和馮老二中間抻著胳膊揮了揮手:“算了算了,別問了。娟子臉皮薄誰都知道,馮老二你就別逗籠她了。娟,別氣,咱接著玩牌,生氣了手氣就不好了。”
馮老二悻悻地低下頭:“行行行,我不說了。今天這都咋了是……”
小娟想了想,撿起了剛才的那張牌,推到了自己的牌堆兒前,接著說道:“……再說了,你們怎麼想那是你們的事情。我有自知之明,我也就是個農村出來的丫頭,打小練雜技,後爾在飯館打工遇到了夏哥和力哥。人力哥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我勸你們以後甄別開這種玩笑了。”
“行了行了,不開了不開了。講實話,娟子,我曾經也合計過要不幹脆哥幾個跟力哥說說讓你當咱們嫂子算了。畢竟早就是自家人,說話辦事兒還方便。力哥自己一個人,平時還不咋找姑娘,咱們哥幾個多少也跟著著急不說,麵子上也過不去啊,”山子歎了口氣,“你們知道前兩天,我跟濱河區老大慕偉龍倆人一起吃飯,你知道他問我啥不?他蔦悄問我,‘你大哥章嘉力,是不是那玩意有問題啊?’他說好幾次看見榮晨幾個大哥跟著孟總去衛東堡那兒玩去,力哥都自己趁夏哥、文哥他們玩得嗨的時候,自己走了……你說這話叫我怎麼接?我當時真想拍桌子就罵他,但是真沒話可說啊,撲克大哥有媳婦了,偶爾還跟著一起去衛東堡那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