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5)(1 / 3)

“碰。東風。”

“白板……”

“白板先等會兒!我杠了!”

“……”

“不好意思了羊姐,嘻嘻!……嗯,打個六餅。”

已然是10月2日的夜裏11點,在盛興城北靠近盛興航天廠家屬區居民樓裏的一戶,山子、小雲、小娟和羊姐四個人正在一張桌子上打著麻將。房子是山子本來是山子爺爺的,山子的爺爺早先是航天廠的職工。分到的房子還不錯,兩室一廳,山子打小就是跟爺爺在這兩室一廳裏長大的。

山子沒見過奶奶本人,從他出生之後,被他一直稱作“奶奶”的,是一張黑白遺像,相片上的那個中年女人看起來容貌不怎麼出眾,但是看眼神就知道她和善得很。他對他自己的父母也是陌生的,在自己上小學之前,自己和父母相處的時間,似乎都能用手指頭就可以數得過來,後來聽爺爺說起他才知道,自己的父母老早就離婚了。小學一年級那年,在外“闖世界”的爸爸,也成了遺像上的人。那天山子要跟爺爺一起去認屍,爺爺說什麼沒讓,後來隻是說,山子爸爸已經麵目全非了,被大貨車撞的。

老爸出殯那天,媽媽沒來。再後來見到媽媽,是山子四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放學回家,路過了當年盛興城最有名的“鳳還來”酒樓,山子的媽媽坐在門口的塑料瞪上,跟周圍的兩三個女人一起抽著煙。山子隻記得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女人那天穿著淡黃色薄紗材質的睡衣,裏麵是深紫色的內衣,穿著暴露但看著確實好看。她看到了山子之後,連招呼也沒打一聲,隻是一邊跟周圍的女人聊著汙言穢語一邊抽著煙,然後一邊神色冷淡地看著自己。山子見到這樣的媽媽,立刻就明白了這些年她為何不知蹤影,立刻含著淚水連藏帶躲地走開了。“鳳還來”是衛東堡當年的產業之一,之所以著名,就是因為這個地方名為“酒樓”,實為暗娼交易之地。

不過山子媽媽的“工作”還是被人傳開了,於是山子成了同學和街坊鄰居嘴裏的“龜兒子”。

幾年之後,山子媽媽死了,跟一個當年的江湖中人一起在床上光著身子被人亂刀砍死的。山子爺爺念在舊情分上,想把山子媽媽的遺像也擺在山子爸爸和山子奶奶的遺像旁邊,被山子直接砸了之後燒掉了。而就在那一年,山子也成了盛興城裏的一個小混混。

又過了兩年,爺爺也成了遺像,被擺在了客廳裏那個鋪著鏤空白布單的紅木櫃子上。

“……二餅。”山子抽著煙,打出一張牌。

“胡了。”小娟麵無表情地說道,拿了牌,再把自己麵前的幾張麻將一推,接著微笑著對山子伸出手來。

“臥槽……”山子氣惱地把煙從嘴裏拿掉,狠狠地在煙灰缸裏懟著:“他嗎的,怎麼又是給人的牌?……你們仨女孩一個比一個手氣衝啊!我說娟子啊,這把能不能不算!”

“打麻將還有不算的?玩不玩得起?”小娟的臉色冷了下來,毫不客氣地說道,“廢話少說,拿錢。”

“……這你嗎的,要不我拿一根煙抵上行不行?我今天輸的太多了!”山子皺著眉頭說道。

“還拿煙抵?你滿盛興城打聽打聽去,有你這樣的麼?”小娟有點不高興,對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小雲說道,“我說小雲你看看,你家爺們兒這啥人?你不管管?”

小雲在屋子裏,下麵穿著一件鬆鬆垮垮的短褲,上半身就穿這個短背心,而裏麵什麼都沒穿,ru尖的輪廓清晰可見。她一直蜷縮著身子,抱著膝蓋,斜著眼睛看著山子憋著笑,一聽小娟這麼一說,馬上拍著桌子說道:“對啊!這啥人啊?我咋之前看不出來呢?娟子你別氣,我管,我管!”說著,小雲放下腿,直接伸手掐住了山子的臉蛋:“趕緊麻利兒的,願賭服輸!”

“誒呦喂——”山子吃痛,掙開了小雲的手指頭,撇著嘴說道:“我說媳婦,在能不能別當著羊姐和娟子麵前這麼欺負我?我畢竟是個老爺們兒,給我留點麵子行不?”

“就你還要麵子呢?在小雲這塊兒早就沒麵子了。”羊姐訕笑道。

“哈?她都跟你說啥了?”山子好奇地問道。

“她說你……”

“哎呀,羊姐,你別告訴他!”小雲一聽羊姐說到這裏,趕緊伸手去攔著羊姐的嘴巴,結果沒想到羊姐把身子一閃,接著說道:“她說你有一隻淘氣的小舌頭,而且說你‘喝蛤蜊湯上癮’呢!”

山子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歎了口氣。這話的確像是從小雲嘴裏說出來的,小雲在性的話題上一直就這麼開放。她遇到山子之前,就是一個小太妹,那時候她給三個男人墮過胎,直至不能生育,自己還被有毒癮的老媽抵債給了一個地方暴發戶的兒子,被其“圈養”過一年;後來小雲自己逃了出來,遇到了山子。山子跟章嘉力借了錢,也算是給小雲贖了身。小雲不嫌棄山子一無所有,山子也不嫌棄小雲的過去和無法生育,兩個人也開始談起戀愛並且搭夥過日子。

山子微微嘟著嘴,從自己桌上的錢包裏拿出一張五十遞給了小娟,接著對小雲忿忿不平地說道:“我說媳婦啊,你咋啥話都往外說呢?……唉我天……你老頭我,咱這麼說,確實是有點色,但總不能把這事兒也往外宣揚吧,這是咱倆的事情。我畢竟不像文哥和他們那幫兄弟,一天天到晚地,跟幾個馬子幹啥了、啥細節都往外叨叨,我也是多少有點知道羞恥的,行不?你說你還往外說,還跟羊姐說這事情……”

“哎呀,好啦好啦,我的錯行不行?誰不知道你山子是力哥手底下最能打又能幹事兒的一把好手?誰能不給你麵子啊?”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小雲笑著摸著山子的頭發,然後衝著羊姐微微一笑,對山子說道:“要不老頭,為了補償你的麵子,今天給你嚐嚐羊姐的‘蛤蜊湯’?”

“誒呦臥槽,”羊姐一聽,瞪大了眼睛看著小雲:“我說你個臭丫頭,你想啥美事兒呢?”

山子聽了笑了笑,抬眼看了一眼羊姐。羊姐在姿色上來講,確實要比小雲高出一大塊。山子看著羊姐,想了想,臉一紅,羞赧一笑擺擺手:“算了,你可拉倒吧,誰的玩笑都敢開!羊姐對不住啊。並且說實在話,我這輩子,就‘喝’你一個人的‘蛤蜊湯’就好了。”

“哎呦我的天,這話聽著怎麼又肉麻又惡心呢?”羊姐抻了個懶腰,眯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笑了笑。

“老頭,你真確定不要?”小雲笑了笑,“我上回跟羊姐做SPA可看見了,羊姐下麵幹淨著呢,一根毛都沒有!而且羊姐那身子,我去,老軟了……”

“行了行了,不許再說了……”羊姐紅著臉站起身來,伸手去捂小雲的嘴。

“來來來,羊姐,再讓我摸摸,讓我這個小B杯好好感受感受D杯的手感……”

“要感受感受你自己的去,大不了吃點藥或者去注射去!別來煩我……”

在一旁的娟子麵無表情地數著錢,然後默不作聲地洗著麻將。

正在這時候,門鈴響了。

“不好意思,您的外賣到了!”門外的人喊道。

“媽呀,還裝外賣呢,一聽就是馮老二。”羊姐笑著說道。

“可不,就他這說話漏風的勁兒,要真是外賣再給人點單的嚇到,”小雲笑了笑。門外的人說話確實的一股大碴子味,而且平翹舌一點都分不清,並且咬字也相當的隨意,他把“意思”說成了“意識”,“外賣到了”說成了“外外嘮了”。

山子鬧鬧頭,衝著門口喊道:“進來吧,沒鎖門。”

馮老二聽了推開門,把頭上棒球帽一摘,拎著一袋子肯德基外賣,脫了鞋就光腳在地上走:“來吧,哥幾個,整點‘雞又’……”結果話還沒說完,馮老二連忙用手把眼睛一捂,連連叫到:“誒呦我去!我說‘山咋’,你這噶噠整挺香豔啊,而且你媳婦這裏麵啥也沒穿啊。趕緊穿上點。你說說你,這大半夜的,家門也不鎖,仨大美妞陪你打麻將,然後除了小娟穿的還都不咋多,你這是整三塊肉準備招狼咋的?”

“嗬嗬,還三塊肉招狼……哪個狼膽子肥的願意來就來。”山子揉著自己剛被小雲狠狠掐著的臉蛋說道。

“誒我去,那我不飽了眼福了麼……嗬嗬。”馮老二把外賣往山子家客廳的茶幾上一放,訕訕地笑了笑。馮老二其實長得挺帥的,一身肌肉,身材也魁梧,長得有點像趙文卓,可這帥哥偏偏少了三顆門牙,從左眼皮到嘴唇,還有一道疤。馮老二原先隻是跟著榮晨力鑫物流的車隊跑貨搬運的,但這人實在太混不吝,成天以打抱不平為樂趣,好幾次耽誤了工作,羅夏至曾經還把他開除過。不過後來章嘉力看他能打架,年紀也不大,就索性把他拉進了自己的團夥裏,讓他跟著山子他們混。

“你要是想看,姑奶奶給你看啊……就怕你啊,沒那眼睛。”小雲從山子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整點著,卻聽見門被人帶上了。轉過頭定睛一瞧,原來馮老二身後還跟著個人。

“喲,狼崽來了?”

看著狼崽,除了羊姐伸手打了個招呼之外,其他幾個人全都沒說話,小雲見了他,直接把臉別了過去。

狼崽也不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隻是對著羊姐點了點頭。因為馮老二個子高,狼崽的個子又有點矮,而且他還不愛說話,所以剛才進門的時候誰都沒注意到他。

“咋把他也叫來了呢?”山子端著杯子喝了口茶,站起身走到了馮老二身邊小聲問道。

“哪是我把他叫來的?那不是力哥把咱們幾個聚一塊堆兒,然後都讓咱上你家來麼?唉,你說說,這大過節的,哪都沒去上……”

“哦,那小飛呢?”

“不知道……哦對,應該是去找了力哥了吧?我記得他下午叨咕過來著。”馮老二把放在茶幾上的翅桶從塑料袋裏拿出來,然後一樣樣擺在了茶幾上,“小飛那跟屁蟲,聽說從力哥初中時候,他還是個小屁孩呢,就跟著力哥屁股後麵轉……”

“小飛他家跟力哥他老媽好像是同事哈?都是老紡織十二廠是吧?”

“好像是吧……那麼久遠的事情,我是真知不道了。”

狼崽脫了鞋,也不跟別人打哈哈,直接走到了茶幾旁邊,從上麵撈了一小紙盒烤雞翅,往茶幾旁邊席地一坐,然後就旁若無人地開始啃了起來。山子一看笑了,從麻將桌上拿起煙盒,對著狼崽比劃著:“來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