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羅冬雪找了把椅子，搬到了於若冰的辦公桌旁邊，她才把東西整理好放到了一邊，雙臂立在辦公桌上，左手疊在右手上，側著頭，饒有意味地看著羅冬雪，嘴角依然浮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這個眼神，看得羅冬雪心裏直發毛，但是回想起前兩天的夢裏，羅冬雪心裏又不禁癢癢的，臉上逐漸發熱。
“這幾天讓你在班級裏進行清掃，你心裏應該對我有意見吧？”於若冰開口問道。
這是試探麼？羅冬雪心裏問了一句，嘴上小心翼翼地說著：“……沒，沒有。”
“這不可能吧？我聽說你高一那一年就沒少‘下克上’過，高一五門科任課，其中有三門的科任老師都跟你吵過架，最後還完敗於你，剩下的一門是你原來的班主任崔老師，還有一門是英語文學的外教；下學期你更是直接在升旗儀式上打敗了教導主任。我沒說錯吧。”
羅冬雪點了點頭。
“所以你心裏，到底對我有沒有意見？”於若冰又問道。
羅冬雪想了想，吱吱唔唔沒說出來一句話。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問，因為這一個月下來，於若冰實際上沒做出一件錯事，她對與班級裏每個人的褒獎和懲罰又是有據可循的，但每一個褒獎都讓人不寒而栗，每一個懲罰卻又如此的極端，所以羅冬雪到現在也說不清自己應該服從這個女魔頭，還是應該反抗她。
“算了，我也不再這跟你廢話了。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是聰明人，本就應學會沉默。有的時候，噤聲不見得是啞口無言，而是沉默著的人早就懂了其中的道理，可那些還在高談闊論的人對此卻根本不懂一丁點兒。”於若冰想了想，又問道：“我想派給你一個任務，如果你能完成，你就不用每天早上7點鍾、下午六點鍾在班級裏打掃衛生了，班級裏的其他體力活也都跟你無關，你可以安安心心地該幹什麼幹什麼。”
有這等好事？羅冬雪心裏疑惑著，便對於若冰問道：“您說吧，是什麼任務？”
於若冰停頓了一下，放下了雙手，又從剛才的那堆材料裏拿出一個筆記本，遞到了羅冬雪麵前：“打開看看。”
羅冬雪照著於若冰說的，打開了筆記本的第一頁，在那上麵，一共是十二個人的名字。
“我要你在班級裏，幫我監視這十二個人，把他們的每天言行舉動給我概括下來，寫在這個筆記本裏麵。為期一周。”
羅冬雪一聽於若冰這句話，看了看筆記本，又看了看於若冰的臉，不禁冷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
“唉，我笑我自己唄。”羅冬雪的眼神中帶了些許輕蔑，“我笑我自己看錯了人。”
“說說看。”麵對羅冬雪的輕蔑，於若冰的神色並沒有多大變化。
“我還當你於老師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卻沒想您也免不了這個俗。您先前模仿人天海祐希的角色，故意給自己弄得冷冰冰的，是想給咱們個下馬威，明顯欺負我們這些學生隻看動漫不看日劇；現在又玩這麼一套在班級裏安插密探的手段？想分化我們？老套了點吧？是，我們這群學生雖然年紀小，也不算涉世，但是從小到大我經曆過至少五十個老師，六個班主任，見過的老師也不計其數，其中不負責任的庸人，玩的都是這一套，管不了學生，要麼就聲厲色荏，要麼就大搞民國時候蔣委員長那套，安插密探或者是清洗。於老師，您還能玩點新鮮的麼？”
聽到這，於若冰倒是笑了。這好像是羅冬雪第一次看於若冰笑起來。
“果然好口才，有你這樣的學生，真是我的榮幸，”於若冰笑著讚道，“但即使你知道我要怎麼做，你又能怎樣呢？你仔細看看名單裏的人吧。”
羅冬雪又一次翻開了筆記本，仔細看著十二個人的名字，這裏麵有“三大家族”的人，有比如像蒯長林這樣的搗蛋鬼，有學習比較好的人：“鍾林、宋菲……蒯長林、劉政斌……高明瀚、塗嵩齡，他倆怎麼也在裏麵？他倆平時成績不是很好麼？……孫飛？還有張心妍？你想幹什麼？讓我監視他們倆做什麼？”
“怎麼了？不可以麼？”
“他們倆……”
於若冰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他們倆一個是你的好友，還有一個，是你喜歡的女生，對吧？”
“……你怎麼知道？”
“班級裏麵，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麼？”
羅冬雪無話可說，剛來班裏第一天，於若冰就把他們所有人的資料查了個一清二楚，而且不僅僅是教導處裏的存檔的********，平時他們的人際關係、口頭禪、愛好什麼的她也了如指掌，所以於若冰知道羅冬雪喜歡張心妍，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正好，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多了解了解她，不是很好麼？你還可以借此保護她，我聽說張心妍之前在高一就有不少的風言風語，上次你跟蒯長林打架，不也是因為這個麼？所以筆記本交給你，你怎麼用，是你的事情。我不會多去調查，一切獎懲，都按照你這裏麵寫的東西定奪。”
“您這是什麼意思……於老師，你是想告訴我，如果下次我在遇到誰跟我有矛盾、有誤會，你就讓我直接在這裏寫明，甚至可以汙蔑陷害，是這樣嗎？”
“我說了，怎麼做，是你的事情。”於若冰的嘴角又浮現了一絲笑意，“不過在我看來，麵對麵的暴力是最低級的事情。看起來雖然有很熱血的視覺衝擊，說到底，不過是困獸猶鬥中可憐的宣泄而已，太低級了。你想想看，跟給蒯長林打得住院且你還得被罰比起來，你直接讓他因為侮辱同學在班級裏接受懲罰，他還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你在這中間不用負任何責任，哪一個更讓你解氣呢？”
“您這做法才叫低級吧！你這不是鼓勵對同學背後搞陰招麼？這種事情，我幹不來！”
“年紀不大，清高得很。”於若冰想了想，又說道：“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情吧：現在在班級裏除了你以外，還有一個我的委托人。”
“委托人？”
“對，委托人。當然，你願意叫他‘密探’也好，‘特務’也好，什麼其他的也好，無所謂。我隻能告訴你，在班級裏還有一個人，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至於是誰、他監視的是誰，我都不會告訴你。不過你可以確定的事情是，如果可能，一周之後，你會有機會跟下一個階段被檢舉出來的人一起繼續在班級裏做體力活的。”
“該不會是姚夢晨吧？”
“別猜了，我不會告訴你是誰的。”於若冰挑了挑眉毛，“但若萬一真的是她呢？她向來看不慣張心妍，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吧。如果是她，她利用這個筆記本陷害張心妍，你怎麼辦呢？你該不會是想跟張心妍一起當值日生吧？”
“如果真要是這樣，那我寧願……”
“你想得倒是美，不過不會這樣的。如果是你和張心妍，或者班級裏已經在相處的男女生，或者像你這種有苗頭的男女生，我會用抓鬮的方式，隻選擇留下一個人接受懲罰。”
“嗬！抓鬮！您這就太不講道理了吧？”
“道理？我是你的班主任，我就是‘道理’。”於若冰冷冷地看著羅冬雪，這一刻她的眼睛裏不帶半點溫暖。
看著於若冰的眼睛，羅冬雪陷入了糾結之中。
“來吧，我的這個提議你接受麼？如果你同意，你的手機我也可以還給你，方便你跟我隨時聯絡。”
這明明就是威逼利誘，但是她說的這件事，實在是太卑鄙了……到底該怎麼辦……
羅冬雪咬著牙，攥緊了拳頭。最後想了想，他開口說道：
“對不起，於老師。我放棄。”
“你確定？”於若冰追問了一句，“你不是一直覺得，你希望匡扶班級裏的正義，維持秩序麼？我還以為，你是一個有擔當的人。”
“確實，我希望我自己是一個有擔當的人，我會對那些鄙陋行為嗤之以鼻，揭發檢舉，但是是要通過光明正大的手段的。出賣同學，背後裏捅刀子，這種事我做不來。”
“哦。既然是這樣，那我也沒話說了。你回去吧。我隻希望你，國慶節假期回來，一周之後，你別後悔。這件事就當我沒跟你說過，你記得保密。”
羅冬雪沒好氣地把筆記本放在了於若冰的辦公桌上，推門而出。
辦公室裏的於若冰看著那本黃色紙皮的筆記本，若有所思，接著她打開了自己的手提電腦，調出了中日（三）班的********，停在了羅冬雪的檔案那一頁。
看著羅冬雪的證件照片，於若冰微微低下頭，不禁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