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4)(1 / 3)

時間過的很快,比起之前漫長的熬夜,這一上午稍稍工作了一會兒,就快到了午休時間。樸俊宇看了看表,然後敲了敲羅嘯春的辦公室的門,此時的羅嘯春正半躺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好像在打盹。

“羅總,羅總?”樸俊宇試著喚了羅嘯春兩聲。

羅嘯春沒有睜眼,隻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舉起手,衝著樸俊宇揮了揮。他嘴巴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含著,而他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緊接著,羅嘯春的喉嚨動了動,“咕嘟”一聲,把嘴裏的水咽了下去。經過剛剛暈厥一般的昏睡,羅嘯春雖然難受了一陣,但也算是得到了休息。

樸俊宇看了看羅嘯春身前的辦公桌,隨後才注意到他筆記本電腦前的藥品。羅嘯春猛地睜開眼,眼睛裏恢複了奕奕神采,他收拾好桌子上的一切,理了理自己的領帶,然後拎起了公文包,對著樸俊宇點點頭說道:“我們走吧。”

樸俊宇想開口說些什麼,想了想又把話都收了回去。羅嘯春和樸俊宇出了辦公室,羅嘯春把門鎖上,然後帶著樸俊宇下了樓。

電梯裏,樸俊宇看著羅嘯春,想起了他剛剛在辦公室裏的樣子,擔心地問道:“羅總,您……沒事吧?”

“沒事。這兩天累的,休息一下就好了。”羅嘯春搖搖頭,微微伏著身子輕輕地深呼吸著,然後抬起頭對著樸俊宇問了句:“幾點了現在?”

“十一點整。”

“還是稍稍晚了點了。”羅嘯春歎了口氣,“本來打算再早十分鍾的……怨我了。”

“不用這麼著急吧,前輩,”樸俊宇問道,“不是還有半個小時麼?他們的公司距離我們這裏要有將近最快十幾分鍾的路程呢。您不用這麼緊張吧?”

“你不懂,”羅嘯春擺了擺手,“中午有龍蝦,我上周就特地跟莉吉亞的洪老板定好的、周日早上正好從哈德孫灣運過來的,如果處理的時間不夠的話,會影響口感。這些國企改製之後的企業幹部們,性情和行為方式信仰各異,如果他們從口味上覺得被怠慢了,還是會不高興的。”

“那怎麼辦,就這麼幾步了……”

“沒事,”羅嘯春拿出手機,衝著樸俊宇伸手示意,“我直接跟他們店裏聯係。”

這時候正好電梯門打開,羅嘯春連忙找出早上蔣思逸給自己的短信,然後他趕緊在回複欄裏寫道:“幫我個忙,請告訴你們的大廚現在就把我預定龍蝦處理一下,如果可以的話馬上就上爐吧。我過一會兒就到了。”

沒走出大樓的大門,蔣思逸就回複道“好的”,羅嘯春見了,這才略略放下心來,但是腳上的步伐絲毫沒有放慢的意思。樸俊宇身高不及羅嘯春,怎麼折騰也趕不上他走路的速度,沒辦法,樸俊宇隻能默默地小跑著跟在羅嘯春身後。兩分鍾之後,兩個人終於一並進了莉吉亞餐廳。

“歡迎光臨——”蔣思逸和另一個服務員前來迎接,蔣思逸看著羅嘯春走的滿臉是汗、而身後的樸俊宇跑得氣喘籲籲,趁著另一個服務員引他們去餐桌趕忙跑到前台,拿了兩塊濕毛巾和兩杯冰水,端到了羅嘯春他們那桌。

“怎麼這麼著急啊?大客戶啊。”蔣思逸一邊端著水、夾著毛巾一邊對羅嘯春問道。

“是唄。”羅嘯春接過了水趕緊喝了兩口,馬上又把濕毛巾遞給樸俊宇,指了指蔣思逸跟樸俊宇說道:“這是蔣思逸,這裏的服務員,也是我朋友。”說著又衝著蔣思逸一指:“這是樸俊宇,我公司的下屬,‘韓國歐巴’。”

一聽樸俊宇是“韓國歐巴”,店裏的其他服務員瞬間就像被連上了幾萬伏特高壓電一樣,在一邊又蹦又跳的,而蔣思逸則是衝著樸俊宇禮貌地笑笑,點了點頭。

“哦,我知道你的。”樸俊宇一邊擦著臉,一邊看著蔣思逸大聲說道:“你就是那個……潑了我們羅總一身湯的那個女生吧?還敢跟我們的‘燕山君’吵架的那個啊!”

蔣思逸看著樸俊宇,雙手一掐腰,眯著眼睛,眼珠一翻,嘴角微微上揚著,又轉過身看著優哉遊哉喝著水、連頭都沒抬的羅嘯春,開口說道:“怎麼,我現在還成了你們證券公司的名人了是吧?我知道你們韓國人對‘野蠻女友’情有獨鍾,雖然本姑娘就是這一款的,但是對不起了啊,一來本姑娘名花有主了,二來本姑娘就是一個服務員,你們那麼高大上的公司,我可高攀不起,所以之前的那點事兒,咱能不能不提了?”

“羅總……”樸俊宇看著蔣思逸說話時候陰陽怪氣的樣子,覺得甚是可怕,因此連忙叫著羅嘯春,“她是不是生氣了?”

“你說呢?你中午也不差。”羅嘯春放下杯子,看了看蔣思逸,嚴肅地說道,“你看她這樣,難道是很高興的樣子麼?”

蔣思逸看著羅嘯春的樣子,哼了一聲,自己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隻聽樸俊宇連忙說道:“對不起、對不起!蔣小姐,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說,能跟我們的暴君CEO吵架的人,都是勇敢的人!我隻是想說這個。而且,聽說還是羅總給你解圍的……我們才會……”

“咳咳!”羅嘯春聽了,連忙咳嗽了兩聲,打斷了樸俊宇的話。他突然想起來除了平時跟陸傑明、馮培、楚治材幾個聊天以外,公司裏這兩天也不知道從誰那兒開始傳的,說羅嘯春看上了西餐廳的一個服務員。自己公司這些跑業務的底層員工沒別的本事,那一張嘴有多厲害,羅嘯春心裏跟明鏡似的,今天這是讓樸俊宇見到了蔣思逸,明天之後接下來的謠言還不一定成什麼樣子了;更何況當著蔣思逸的麵兒,羅嘯春更不好讓樸俊宇瞎說,隻能趕緊攔著說道:“你的知名度跟你本人可沒多大關係,全是因為我的寬宏大量和見義勇為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紳士行為在外企是會受到讚許和銘記的。”

“行了吧,什麼紳士行為,你也就是一個大叔而已。”蔣思逸撇了撇嘴一笑,然後拿起托盤對羅嘯春正經地說道:“你的那幾條龍蝦,我已經讓後廚的師傅們處理上了,估計11點45的時候就可以上桌了。對了,吃龍蝦,不點些酒麼?”

羅嘯春看了看蔣思逸,又看了看樸俊宇。樸俊宇對著羅嘯春搖了搖頭,羅嘯春點點頭,然後看著窗外說道:“不點了。我們的這位歐巴下午回去還有作業,我等下還要開會,所以就算了。龍蝦的事兒謝謝你了。”

“唉,有什麼的。”蔣思逸衝著羅嘯春和樸俊宇一笑,“有什麼事情再叫我,今天你這桌我負責。”

“謝謝。”樸俊宇對著蔣思逸微微鞠了一躬,羅嘯春則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等蔣思逸走遠,羅嘯春才回過頭來,盯著蔣思逸的背影笑了笑,然後對樸俊宇說道:“別介意啊,她平時就這麼說話的。”

樸俊宇也忍不住笑了笑,衝羅嘯春點下頭。

蔣思逸回到了吧台,拿出抹布擦著托盤,旁邊的幾個服務員全都七嘴八舌地湊了過來:

“誒,我說小蔣,怎麼今天你跟那個姓羅的關係怎麼變得這麼好了?之前你們不還水火不容麼?”

“那都是誤會……”蔣思逸擦著托盤說道,“更何況他是顧客啊,我得從他身上賺錢不是麼。而且我這叫心胸開闊,我可向來是‘大人不計小人過’的。”

“喲,說你胖你還喘上了?要我看,人家說不定是看上你了呢?那一身西裝你給人毀成什麼樣子,他都沒找你算賬,那天還那麼護著你,肯定是對你有意思啊。聽姐一句話,好好把握吧。你要是跟了這樣的男人,那可真是你一輩子都不愁吃穿了。”

“行了行了啊!以為這是舊社會呢?”蔣思逸把抹布輕輕地往托盤上一摔。

“……小蔣小蔣!那個韓國男生是那個姓羅的手下吧。你去幫幫忙,幫我要一下那個歐巴的微信號唄?”

“行了吧,都幹嘛來的?”蔣思逸低聲叫到,“我說幾位姐姐,你們這樣要是被老洪發現了,他又得罵我好麼?都該幹嘛幹嘛吧啊!人家韓國人用LINE的不用微信。”蔣思逸說罷,忍不住回頭看著羅嘯春,看著他側過臉觀察著窗外的樣子,不知為何蔣思逸心裏泛起了一絲癢癢的感覺。

羅嘯春一直盯著窗外,一直看著自己的手機時間。終於到了11:30,可是外麵仍然不見有哪個穿的像企業幹部的人的蹤影。樸俊宇也不住地看著門口,每進來一個顧客,樸俊宇馬上就會繃緊神經盯著。

“羅總,他們怎麼還不來呢?”樸俊宇看了看手表,有些不安又不耐煩地說道。

“沒事,再等等。”羅嘯春一手放在桌子上拄著頭,側著頭看著窗外。

沒過多一會兒,蔣思逸又走到了羅嘯春那桌旁邊,看著多少都有些焦慮的兩個人,關切地問道:“你們不需要點什麼麼?”

“不需要,謝謝你了。”樸俊宇說完,又給蔣思逸使了個眼神讓她問問羅嘯春。

“大叔?”蔣思逸站到羅嘯春身邊輕聲問著。

羅嘯春依舊保持著姿勢看著窗外一動不動的,仿佛睡著了一般,蔣思逸透過玻璃上的反射倒影仔細一看,其實羅嘯春正瞪圓了眼睛皺著眉頭盯著窗戶外麵。大中午的陽光正是分外充足,能晃得人眼睛疼,蔣思逸想了想,還是把窗子裏麵的那層紫色紗簾解開,擋在了玻璃前。羅嘯春這才轉過頭,閉著眼睛,揉了揉靠鼻梁的眼角。

“大叔,你點的龍蝦已經做好了……要不要上?”蔣思逸又問了一句。

羅嘯春想了想,咬著牙歎了口氣。他此時此刻回憶起,本來從小他就跟著老爹在學校和地方企業之間的這個圈子中浸染著,但他沒想到小時候父親教自己的那一套跟不同人打交道的絕學,自己在國外這麼多年以後居然忘得一幹二淨,並且他最驚愕也是最為惆悵的是,企業幹部在改革開放時期養成的那一套“大爺”態度,在現在居然還沒被徹底摒棄——大早上就跟安排家仆一樣地查崗和之前打電話時候的高傲語氣,這些不是在當“大爺”又是在做什麼?本來羅嘯春有著的天然來自外企和第三方的高姿態,全教著安排一頓飯弄得當然無存。

“如果到了十二點整點,對方還沒來,就上菜。”羅嘯春閉著眼說道。

“可是,龍蝦這東西不好回鍋再熱的。”蔣思逸說道。

“但也隻能這樣了……麻煩你了,蔣小姐。”羅嘯春抬頭,皺著眉毛說道。

蔣思逸點了點頭,又轉過身去看著羅嘯春,不知道為何心裏竟然擔心起來。

就這麼又過了大概十多分鍾,在餐廳的外麵停下了一輛黑色桑塔納,看著應該是98年款的,雖然車型很舊,但是外觀上看起來一塵不染的,比新車也差不了多少。挺好以後,從車後座上下來兩個中年男人,其中一個是個謝頂,尖臉,個子不高,但是身材顯得很是壯實,一臉的褶皺卻還留著些許英氣,但他那一對兒小眼睛圓溜溜得,到處警惕地盯著,外麵的陽光暖意融融的,可他那一雙眼睛就像自帶製冷劑一樣,冒著戳人脊骨的冷風;而另一個男人則是梳著個三七分頭,個子不算很高,但也算得上“高大”二字,臉上和肚子上全都堆著肥肉,大眼睛頗有神采,可是再看一眼那酒糟鼻,著實讓人不舒服,咧嘴一笑確實滿嘴的黃牙。那個謝頂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下了車以後到處看著,並且一眼就跟坐在餐廳裏的羅嘯春對了上去;而那個側分頭則是穿著一套灰色西裝,還打了個朱紅色的領帶,下車之後,又把半個身子探進車子裏,對著車裏的司機不停地說著話;從車子裏出來後,對著那個謝頂男人恭敬、卻大大剌剌地說了幾句,然後慢條斯理地從褲子口袋裏拿出手機。

羅嘯春自從跟那個謝頂男人對上目光之後,他就認出了對方,隻不過他心裏有火,有意抻著,所以仍舊是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地與那男人對視,直到他看見那個側分頭拿出手機,羅嘯春才敲了敲桌子,對樸俊宇說道:“姓錢的來了。”

“哦,是麼?”樸俊宇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稀吧嘞……這都快十二點鍾嘍!”

“把你的韓語口頭語放幹淨點吧,別忘了這個老錢能聽懂你說什麼。”羅嘯春說著站起身,扣上了西裝外套的一個扣子,“走吧,去迎迎他們。”

樸俊宇也站起身,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兩個人直接向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羅嘯春的手機也響了,羅嘯春幹脆把手機拿在手裏,也不接通,開門以後對著側分頭舉著手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