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壯族哲學思想與性別平等(4)(1 / 3)

知識論或認識論作為哲學的一個分支,從廣義上說既是研究什麼是知識、知識如何可能的學問,也是人們自發形成的關於知識的思想觀點和崇尚信念。與哲學的其他部分一樣,知識論也具有明顯的性別等級特征。正如女性主義者所認為的那樣:“認識論與性別兩分法相對應形成的不對稱的二元結構已具有悠久的曆史。”[24]壯族哲學缺乏理論化、係統化,表現在知識論上就是缺乏對什麼是知識、知識如何可能問題的專門探討,但壯民關於知識的觀點和崇信卻是較為豐富和顯而易見的。從源頭來看,壯族知識論具有一定的女性文化特征;但在後來的發展中,卻是男性文化占據主導地位。

一、壯族知識論的曆史考察

湯因比指出:“起初科學、哲學和宗教是一回事;神學是了解世界的原始的嚐試。”[25]在壯族地區,這些對世界奧秘的探索,都是基於生存和生產的需要,並且在這一過程中,逐漸形成了愛智觀和崇智文化,即在整個民族思維中體現出較多的智慧性,在民族的心理中體現出較強的對智、巧的企求和崇拜,甚至形成自覺追求真知的行為行動和價值取向。

其一,壯族的知識論首先表現在崇智文化上。

在古代眾多的神話傳說中,壯族社會出現了一係列智慧型的神祗,顯示出這個嶺南最古老民族崇智文化根係的久遠性。首先,壯族始祖姆六甲和布洛陀是典型的智慧神。在神話故事《姆六甲出世》中,關於世界由一團大氣演變而成的說法,與後來歐洲的“星雲假說”在宇宙起源問題上英雄所見略同;關於姆六甲是從一棵草的一朵花裏長出的說法,也被認為是與道家“玄牝之門,是謂天地之根”的觀點相類似;而故事中的姆六甲很聰明,她是以智慧作為造大地、造人類的基石,並能做聰明人的師傅,由此透露出壯族智慧型文化的久遠淵源。作為姆六甲的兒子和丈夫,布洛陀也是一位智慧神,因為在壯話中“布洛陀”的本意就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比如,在神話傳說中,布洛陀是借著智慧而不是依靠蠻力而在與雷王、蛟龍、老虎的鬥爭中取得勝利的。在《布洛陀經詩》中,布洛陀與姆六甲更顯示出始祖神和智慧神的作用。“去問布洛陀,去問姆六甲;布洛陀就講,姆六甲就說。”這是經詩中幾乎每一部分都出現的表述形式。人們一旦有什麼困難疑惑,都可以從兩位祖神那裏獲得指點和開導,並且都會逢凶化吉或心想事成。其次,在神話中,壯族的戰神或父神布伯也是以智慧而見長的。作為戰神,應是人們崇尚力量的象征,但是在布伯與雷王在收租問題上的交鋒中,我們看到很多鬥智鬥勇的場麵,從而使布伯的知識和智慧得到充分的表現。

壯人對知識的看法也體現在歌圩的形成和發展上。歌圩是壯族特有的風俗,是至今仍保存完好的文化生態景觀。按照一般的觀點,壯族歌圩大約形成於唐宋,但從根源上說則可以追溯到原始社會。對於歌圩產生的原因,學界主要有兩種不同的觀點:一種認為它是脫胎於原始社會壯族先民的宗教祭祀活動,此為“樂神”說;一種認為它是部落之間為了實現族外群婚而開創的一種男女青年的交往形式,因為先前在各自勞動的土地上談笑對歌已不能適應需要,此為“擇偶”說。我們認為,無論是源於娛神活動還是婚配需要,貫穿歌圩的那根永不褪色的紅線就是對智慧的追逐和展示。正如黃秉生所說的:“壯人之所以喜歡唱歌,固然有戀愛求偶之需要,更有要通今博古、表現自己的聰明和智慧、以求得社會的肯定和認可的需要,這正是壯族歌圩得以流傳的本質所在。”[26]壯族歌圩的崇智內涵,還可以從劉三姐這一典型形象得到體現。曆史上劉三姐是否真有其人,這在目前學界也是議論紛紛的事情。我們認為,同壯族的其他智慧人物一樣,歌仙劉三姐無論是否真有其人,實際上都是經過藝術加工的結果,並且她的聰明和智慧更多地表現在她的歌唱才能上,或者說劉三姐的形象更多地寄托著壯族人民對智慧人物的喜愛和崇拜。

壯人對知識的看法還體現在機智人物的形象上。按照一般的觀點,與壯族機智人物有關的故事大約出現在宋元時期,完善於明清時期,是土司製度發展到極盛階段的產物。隨著改土歸流的進行,廣大農民必然反抗土司、流官和財主的三重壓迫,但由於當時統治者的力量還很強大,他們不得不采取迂回的鬥爭策略,尤其盡力發揮自己的聰明智慧來達到鬥爭的目的。由此可以說,機智人物的故事是壯族逐漸創造和積累的精神則富,是壯族人民追求智慧的結晶。在壯族機智人物的故事中,經常出現、形成係列的人物主要有公頗、老登、汪頭三、公天、佬巧、波荷等。他們常常將智慧的利刃對準統治階級的代表人物,通過冷嘲熱諷使其陷於狼狽尷尬的窘境。這些壯族機智人物,有些是在現實生活中可以找到“原型”的,有些則屬於虛構或經過藝術加工的,但他們都是勞動人民聰明智慧的象征和代表,寄托著廣大被壓迫者通過自己的聰明智慧改變現實壓迫、過上美好生活的願望。正如梁建君先生所認為的,這些機智人物“在與權貴的鬥爭中,不能以‘力攻敵,隻能以‘智取勝。在鬥爭藝術上,他們有豐富的知識,超人的智慧”[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