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事那敢說個不字。當即撫胸致禮允道:“向真主起誓,一定照辦。”
城中已經劫掠一空,每家各戶隻得拿女人頭上項上手上的首飾作為現金,但是還是湊不夠數。
知事不敢說由於士兵劫掠而無法交清,交上首飾後隻懇求寬限,他們用全城人性命擔保,一定會把餘款交齊。
成吉思汗答應了他們的請求,當即將該城命名為“忽都魯八裏”,意為福城。
拖雷的部下找到了一個向導,那是個突厥人,他是紮爾納黑城牽駱駝的窮苦人,他要參加成吉思汗的大軍,他說他知道一條穿越克目勒沙漠的捷徑。這是一條隻有少數拉駱駝才知道的小路,最近的一個城鎮叫訥兒城。
拖雷派塔亦兒千戶率主力在前開道,在向導的帶領下果然很快到達了訥兒城。
向導在路上對塔亦兒講了一個訥兒城的故事,他說:從前訥兒城有個藍眼睛的婦人,是她修建了訥兒城的高大城堡,而且藍眼睛的眼力特別好,敵人要來進攻的話還離幾裏遠,她一眼就能測出來,城裏的人便作好防禦準備,所以總能打退敵人。一連幾次勝利,使得藍眼睛有“神眼”之稱。後來敵人之中也有能人,想出了一個法子:讓軍隊砍伐一批樹枝,讓每個士兵都舉著一棵樹枝前進,這一下藍眼睛看不準了,她驚呼道:出了怪事了,怎麽有片林子在移動?她的士兵說,是不是你的神眼出問題了,樹林怎麽會走路呢!他們放鬆了守備,使得敵人偷襲得以成功。藍眼睛也在那一戰中陣亡了。
這故事啟發了塔亦兒,他也想趁敵不備一舉攻城,於是,他命部下砍伐樹木做成梯子。派了一小隊精兵,將梯子綁在馬上,裝成商旅模樣,而本隊遠遠追隨,隔了裏把路。由於行軍速度放慢,加上天色已晚,守城的人遠遠望去以為是商旅,讓他們靠近了城根。準備盤問一下,再放他們進城。
城裏雖然沒有了藍眼睛婦人,沒有了神眼,但有警惕性的人還是有的,城上有個士兵放了一個照明的火球,他突然看見了遠處黑壓壓的一片,他想會不會又是“會走路的森林”,果然有人馬在快速行動。
那是塔亦兒以為前鋒被識破,怕他們吃虧,於是趕快飛騎馳援。
城下守門的衛兵剛剛打開了一條門縫,就聽城上驚呼聲四起:“黑韃靼,是黑韃靼,不要開城門,不要開城門。”
塔亦兒的士兵合力擊城門,但是由於門關得太快了。隻能眼睜睜看著機會喪失。
塔亦兒的棗紅馬潑剌剌近城門。身後箭筒士已經列陣,曲腿彎弓,箭已經搭在了弦上。
塔亦兒一撥馬首,在先鋒小隊麵前兜過,一揚手喊聲“撒!”先鋒小隊扔下梯子,回馬便走,十幾人脫離了險境。像十幾支箭一樣轉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接著箭筒士也溶沒於深墨色的黑暗中。
訥兒城城門緊閉。
城上的人都讓這來去似風的隊伍驚呆了。一個個都在懷疑自己的眼睛。
然而,城門口的梯子卻是那支隊伍留下的,是實實在在的物證。
塔亦兒退軍五裏就地紮營,派“飛箭諜騎”向拖雷報告了進軍情況。
當晚從成吉思汗宿營的地方又有“飛箭諜騎”回來,成吉思汗的聖諭要塔亦兒仍用紮爾納黑的辦法,盡可能也還是要兵不血刃。
當晚,“飛箭諜騎”傳來最新戰報,速不台的軍團前鋒也已經逼近訥兒城。
成吉思汗命令拖雷將解決訥兒城的任務轉交給速不台部,而讓中軍向布哈拉加速前進。
術赤率領兵馬逼近速格納黑,他沒有忘記耶律楚材私下對他說過的話:大汗將把他所去的西方疆土作為他的封地。因此如何對待即將成為自己臣民的百姓,是將來能否很好管理封國的大事。
術赤對此不以為然。他不關心父汗是否給他封國,他從沒想過去繼承整個汗國,何論封國呢?
他所在心的是什麽?
他所在心的是他的血統。
是那樣地困擾著他的血統。
不過對於戰爭他有他自己的看法:
戰爭怎麽可能沒有殺戮?戰爭本身就是殘酷的,沒有殺戮就不可能有勝利。
敵人不可能自動放下武器,你不殺他他會殺你。你殺他才能保存你自己。仁慈就隻能回家奶孩子。
過去敵人就是用刀劍這樣教訓他的,為此付出了不知多少血的代價。他知道耶律楚材是好意,但他有他自己的鐵的定律,那就是成吉思汗的法典:反抗者必死,反抗的城市必定毀滅。這是不可改變的信念。作為將領對敵人尤其不能存仁念。如存婦人之仁必受其害。當然,他不會毫無道理地去殺戮手無寸鐵的平民,他認為一個強者殺一個沒有武器不會武功的平民是強者的恥辱。
他派哈桑出使先行,哈桑是父汗的好朋友,作為回回商人,他早就歸順了大汗。不過他畢竟是這一帶的望族,在這裏的每一個城市裏他有許多朋友。所以成吉思汗出師也將他帶來,同行的還有他的家眷妻子兒子和孫子。
哈桑先行一步,他傳達完術赤太子的命令以後,去會見老朋友,想進一步說服他們,早些投降,好保全性命和財產。然而,就在此時,城裏有一些不知死亡就要臨頭的人,高呼著:“真主偉大!”、“殺死叛徒!”的口號來捉拿哈桑。
領頭的是穆可馬龍,這個自以為自的人,以為自己是民族英雄,以為自己領導了一場聖戰,殺死哈桑一定能獲得默罕默德的巨額賞賜。他扇動起城民,活活將哈桑打死在了城內的廣場上。這個愚不可及的穆可馬龍,他並沒有強大的軍隊,隻憑著一群臨時起哄的烏合之眾,揮舞著隻能用來械鬥的鐵杖棍棒,要保衛他們的城市。他們不知道他們用哈桑的死關上了本來開著的寬恕的大門。僅僅因為一時的動和激忿,僅僅因為拿哈桑的生命出了心中的惡氣,而幾乎將他們和城裏所有人的性命作了不可贖回的賭注。
他是雷,他是火,術赤暴跳如雷,術赤怒火天。
他將旌旗直指速格納黑。
也許知道末日來臨,也許認為不拚是死,拚也是死。速格納黑城裏的軍民下定決心作殊死拚搏,以此捍衛自己的尊嚴。除了戴盔披甲的士兵,那些穿著白色長袍的城民拿起武器擁上了城牆。城牆上像飄來了一大片白雲。
術赤的軍隊從早到晚輪番上陣作戰。一連進攻了七天七夜。
這種勇猛的攻勢令速格納黑城軍民為之震撼不已,城上的白袍已經不見了,代之以一片血紅,雙方都被仇恨和憤怒燃燒得兩眼發赤,蒙著血影的眼中,天和地都是一片血紅了。速格納黑城的軍民,隻是機械地揮動著刀斧,他們近乎麻木地重複著殺人的動作,困獸猶鬥,不管是不是有敵人在他們眼前,他們都不停地揮舞著兵刃。
城堞上、城牆馬道上到處都是死屍,城民的、術赤軍的,使得本來就很高大的速格納黑城牆高出了二三尺。
速格納黑已經無力可守了,
速格納黑已經無兵可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