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當朱鉛傳令部下以八盞白玉瓜朝天鐙把聚仙亭照得明如白晝時,在銀白燈光中,兩盞紫瑩瑩的宮燈,忽然浮起。
宮燈的紫影裏,薩紅袖出現了。
她道:“我飛柬各位前來,是為了要借助各位之力,克製刀帝穀主方生死的武功。”
“刀帝穀主方生死的武功,如不集‘風洞’戴洞主的‘大風起兮雲飛揚’氣功、‘花宮’花宮主的‘萬紫千紅總是春’奇技、‘雪天下’‘滿座衣冠似雪’‘白衣七子’的絕世劍術和‘月亮船’船主朱大公子的‘月光神斧’,就無法克製得住。”
“為什麼要我們對付方穀主?”戴五問。
“大而言之,為國為民,小而言之,為了各自事業利益或私願。”
薩紅袖嚴肅地道:
“據我所知,胡宗憲將獻兩名美女和一輛寶車給京師的權監魏忠賢和皇帝,這事醞釀一個天大的陰謀。這陰謀如得逞,不但生民塗炭,兵連禍結,各位的事業根基也將不保。”
“竟有此事?”眾人神情俱為之一震。
薩紅袖掃了一下風、花、雪三奇,見三奇目中露出將信將疑神情,再看“月亮船”主朱鉛,見朱鉛臉沉如水,正看著自己,等待下文。
薩紅袖微微一笑道:“若不是這等大事,紅袖也不敢貿然柬邀各位了!說實話,原先我們幽冥教想一力承擔此任的,哪知對方手眼通天,竟邀來西域金冠王,不但令我教铩羽,還反了一個叛徒。”
“薩夫人,你能否把這事說得詳細一些?像這樣不顯山不顯水的說,我們還是一頭霧水,不知個頭緒。”這是花宮主在說。
“好,我把我所知的全盤托出。”
“胡宗憲獻兩名‘養女’和一輛寶車進京,大致是通過魏忠賢,再轉獻皇帝。車由胡宗憲部將一個姓姚的押運,而真正護送的是三個倭寇和一個中原武林高手。”
“不對不對!胡宗憲是備倭剿倭的,他獻的寶車美女怎會是倭寇護送呢?”戴五道。
“說來也不能完全稱倭寇,因為那三個倭寇,兩個是被護送的養女的家將,一個是日本浪人,刀術高手。那兩個‘養女’為何會有倭寇家將呢?因為她們的‘養父’雖是胡宗憲,實際是一半中國血統一半日本血統的混血兒,她們的母親姓伊,是漢人,她們的父親則是一個為避亂而隱居兩浙的日本豪族的後裔,日本名叫蘇我春山,中國名字依嶽父姓叫伊忠義,乃是浙江名士。”
“原來如此。”戴五捋髯道,“這伊忠義我倒是聽說過的,還曾聯名上疏求皇帝護倭。想不到這次獻到京城的,竟是他的女兒。”
“如隻是這樣,似乎還不能稱之為陰謀。”“雪天下”的“白衣七子”中柳白衣道。
“如隻是這樣,的確不能稱之為陰謀。”薩紅袖道,目光注定柳白衣:“陰謀是倭寇利用胡宗憲的‘養女’進獻之機,將行刺皇帝,造成天下大亂,以便倭寇乘機侵掠天下。”
此語一出,眾人俱大驚。
“此語可真?”這是戴五在問。
“我也不能確定此語真假。隻是”薩紅袖頓了一頓,恨聲道:“我們幽冥教想驗證一下胡宗憲的‘養女’到底會不會武功?武功有多高?結果是我們幽冥教人馬大折。”
“那兩個‘養女’武功有如此之高?竟連貴教四大幽冥使者、十殿閻君也製不住?”這是朱船主問。
“那倒不是。武功高的是護送者,那日本三大護衛一死一傷但餘下的一人刀術凶猛,敝教之中竟一時無人能敵!更厲害的是那個中原武林高手,他與那日本刀客聯手,竟殺入敝教總壇,敝教以十長老困他,哪知這廝竟勾結了西域金冠王一並來對付敝教。金冠王的十大明王正好對我十老。如此敝教終因人手不足,最後竟教他們把那兩個日本混血女子帶走,還脅裹逼反了我的使女吳婆娑。”
“喔,事情原來如此!”朱鉛鬆了一口氣。
“噫,誰有如此神通,能令西域的金冠王也俯身聽命?”這是戴五發問。
“這人就是有‘快刀’‘快刀浪子’之稱的楊青兒。”薩紅袖道。
“‘快刀’小楊?”
“是小楊?”
薩紅袖見大家議論紛紛,隨即火上加油:“以我看來,這‘快刀’小楊頗為可疑,可能正是倭寇用以助兩個日本美女刺殺皇帝的重要角色。也不知他運用了什麼手段,竟使金冠王也為其所用,而刀帝穀門戶樞紐的快刀莊竟為他秘藏獻寶寶車。這從快刀莊到刀帝穀來的一路上,刀帝穀十三弟子中就有好幾大弟子為他護衛而行,百毒門、‘瘋狂二魔’、‘紅花毒尊’等一幹高手,也都折於他們之手。刀帝穀十三大弟子中的‘見刀比刀’原不怕原六爺與‘八麵威風’巴蓋天巴八爺可能是有所知情,欲阻止此行,結果竟被他們廢了武功!”
“我怕那兩名日本美女將來真會刺殺皇上,致使天下大亂,便以本教獨門毒藥禁製手法下禁製,這小楊竟能令眼高於頂的刀帝穀主方生死也為之所用,讓方生死來破解我對那兩名日本美女下的毒藥禁製。我怕這事如不加阻止,將來······”
薩紅袖說到這裏,卻聽戴五在旁自言自語道:“是了是了!怪不得我白天在枕流台攔擊‘快刀’小楊與那三個女子,竟連‘大劈山’軒轅昆侖也出來阻我!”
戴五續著他的思路:“那小楊真的是十分穩健。倒是刀帝穀幾大弟子都紛紛出頭,若非方生死有令,諒行者了一、鼓刀老人柳鐵瓦和刀帝穀第十弟子唐亮、第十一弟子馮剛也不敢得罪我‘風洞’洞主!”
“那‘玉苗魔女’吳婆娑看樣子並沒受脅裹,而是主動跟了小楊他們一隊。這吳婆娑竟能使我‘雌風’隊殺手的‘舞陣克敵’之術發揮不出,那一陣武功分明已臻上乘。那兩個中日混血的美女果然絕美。原來那兩個美女是受了毒藥禁製,我還以為是體質文弱的‘病美人’。這兩個美人中了禁製毒藥,臉上、目中神采黯然時,尚如此之美,神采飛揚、風韻生動時,美又如何?”
“那小楊如真會‘天魔舞’武功,如果他把‘天魔舞’武功傳給那兩個美女,那在皇宮施展出來,那些護衛武士大內高手又怎擋得住?殺皇帝還不是像捏死一隻掌中鳥?”
“不得了不得了,這事還真得管上一管!”
這戴五這樣想著,便不由自言自語,把他所想所思全說了出來。
等他全說出後,見眾人正看著自己,頓回過神來,臉相一窘,尷尬一笑道:“我······”
他還想說下去,薩紅袖接過話頭一笑道:“戴洞主目光如炬,智慧如海,層層推理絲絲入扣。盡管那‘快刀’小楊居心叵測,還是逃不過戴老法眼!”
這時卻聽“花宮”宮主冷冷道:“我聽了半天,似乎這一切都是薩夫人推測、聽說而已,那日本美女是否一定刺殺皇帝還在兩可之間。以此沒有確證之事,未作定論之罪來傷人劫車,恐與理不合,隻怕薩夫人用心未必全在日本美女要殺皇帝這事上吧?”
朱鉛聞言,淡淡道:“是啊!據說那輛獻寶寶車價值百萬黃金以上。我們風花雪月去對付刀帝穀主,如日本美女不殺皇帝,那豈不無故與刀帝穀、‘西域金冠王和那‘快刀’小楊一路的朋友都結上仇了?而如薩夫人來個坐收漁人之利,得好處的豈不都是幽冥教了?”
薩紅袖聞言,仰天忽發大笑。
薩紅袖這一笑,笑得如銀鈴急搖、金鍾狂打、花枝亂顫。
薩紅袖大笑畢,以手指著“花宮”宮主與“月亮船”船主二人道:
“我早知道,早知道你們會有此問的。因為”
薩紅袖一雙眼睛格外清朗地看著“花宮”宮主:
“因為花宮主你,對刀帝穀穀主方生死,有一份崇拜之情。你不想聽到在方穀主身上,會發生不顧天下安危、萬民生死、為虎作倀、助倭寇實施美女殺皇帝之計這類事。”
“薩夫人,”“花宮”宮主冷冷道,“我隻相信事實。花宮隻憑真憑實據、人證物證俱全以定人罪過,從不敢妄加罪名予人,妄動刀兵。”
“花宮”宮主道:“我隻知道方穀主並非貪圖名利之人。五年前天下武林大會選舉武林盟主,天下各派各門都到了,連少林武當也未能免俗,連鐵鯨幫五行掌這樣的小門小派也妄想染指,隻有方穀主置身事外。再往前說,十年前,皇帝下旨立擂,以比武形式選拔武狀元,並定‘刀帝’‘槍王’等名目,天下趨之若鶩,也唯有武當少林峨嵋三門與方穀主未與會。‘刀帝’令狐西笑的禦封,就是在那次會上封的,因為他以一柄刀勝了天下英雄。震於方穀主文學武功蓋世之才,魏忠賢請五大要員入穀,欲請方穀主出穀,出任七省巡撫之職,方穀主也未動容。······恕我愚昧,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比武林盟主、‘刀帝’之位及七省巡撫更大的名目讓方穀主動心,該不會是有人許諾讓魏忠賢之位讓給方穀主吧?”
薩紅袖道:“當然沒人作得了主,讓魏忠賢讓權讓位給方生死。便魏忠賢的權位給方生死,他也未必動心。”
“但是”薩紅袖看著目中露出笑意的“花宮”宮主:“如果有人說,一旦倭寇刺殺皇帝成功,天下大亂,群龍無首,諸侯割據,方生死出穀可大展雄才,逐鹿問鼎,一擁江山。你說方生死會不會動心?”
“如果有人說,他有武功秘籍能讓方生死成為武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天下第一人,使方生死能打敗令狐西笑,他會不會動心?”
薩紅袖望著“花宮”宮主:“知道方生死性格的,莫過於我,因為我曾癡心愛過他十年。他心中想什麼,還有誰比我更清楚?”
“他二十年來,心裏一直放不下的是白玉姬!武林第一美人白玉姬!白玉姬竟會嫁給令狐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