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走進刀帝穀(2)(2 / 3)

徹底已敗!

這人剩下的,就是如何找一個旯旮角落、荒村僻野、孤寺小廟,打發自己的殘生。

這是“玉笛魔女”吳婆娑看著巴蓋天的想法。

她當然知道這個人有著怎樣的外號。

“八麵威風”!現在,他連氣都沒有了!還哪來的風?

(這使她悚然一驚,想到:一個人如沒有了氣不管是誌氣、豪氣、小氣、惡氣 這個人便活著,也是死的了!我可不能無氣!我可一定要有氣,要有氣節,氣勢,氣慨!我要做個氣壯山河、氣吞四海、氣吞萬裏如虎的豪傑!女豪傑!)

(正是這一點誌氣,使“玉笛魔女”吳婆娑後來成了叱吒風雲、揚眉吐氣、“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女霸王。詳見拙著《碧劍風雷笛》。)

原不怕見這女人施展了那一刀,他道:“我敗了!”

他是咳著嗽、吐著血說的。

這女人一刀一出,便把他的雷魔刀破了!

他那以“七十二地煞魔道意刀”化大雷霆劈出的雷魔刀,第一刀才劈出,便給這女人的一刀給劃了回來、擋了回來、逼了回來!

這女人隻一刀,便把他還未發出的七十一刀俱封死在他體內、毀滅在他體內、壓炸在他體內,炸得他罡氣已破、五髒移位、八脈俱傷!叫他還能怎樣打?怎樣比?

如果他的刀是雷,這女人的刀則是閃電!

雷,又怎快得過電?

雷聲雖猛雖大,又怎及無聲的閃電來得犀利、鋒利?閃電,連天都劈得開、黑暗都劈得開,還有什麼能擋得住它?

他不認敗、不服輸,又能如何?

原不怕得過方生死真傳。

原不怕習過“刀劫神功”。

原不怕對刀術刀法的造詣,以三十年的潛修靜參,實已到了相當的境界。

正因如此,便更看得出這女人這一刀的厲害。

在他看來,這一刀已到了“圓”的境界。

這一份境界,恐不但被方穀主列為門牆的“大劈山”軒轅昆侖與“無影刀”薛淚猶有不及,便方穀主本人,怕也未必達到!

原不怕外號“見刀比刀”。

他的外號一則說他對刀技的癡迷,已到了把世上一切刀法:(包括屠刀、剃刀、菜刀······)看作刀技來參悟刀法的境地,另外則說明他的善於比較、選擇。

他知道什麼是優,什麼是劣,何為弱,何為強,怎樣才能克,怎樣才不克······

他的判斷力是一流的。

既然如此,一個人明知自己不敵、不能克敵製勝,他還怎會再打?

一他便是想打,又哪來的勇氣、信心?

而沒有勇氣、信心,又哪來的力量?

“玉笛魔女”吳婆娑一看到原不怕“軟”下去、泄了氣的樣子,便知這人也無鬥誌了。

這是一個善於審時度勢的人。

他即使心有不甘,也會忍氣吞聲,忍得一時之氣,以謀日後東山再起、卷土重來的!

這是一個梟雄人物!

這人沒有十分的把握,是再也不會出頭的!

而在這位天人一般的人物那天下至強至妙的刀法前,這一輩子是不會有這“見刀比刀”原不怕的出頭之日了!

有些事是無法勉強的。時也,命也,勢也,運也。“使李將軍,遇高皇帝,萬戶侯何足道哉?”但勇武如飛將軍,一生也隻以悲憤自殺,鬱鬱以終,常令後人為之扼腕!何況許多人雖心比天高,奈誌大才疏,怎不命比紙薄呢?

這又讓吳婆娑明白了一個道理:激流勇進,擊楫中流固是豪邁人生,但明知“挾泰山超北海”這類不能做的事,也還要有激流勇退的豁達。

而世上,激流勇進易,激流勇退則難矣!

“玉笛魔女”吳婆娑見這女人一刀便破了快刀莊兩大主腦人物巴八與原六的刀法,刀帝穀十三大弟子中列名第六、第八的兩大弟子那曾“八麵威風”“見刀比刀”的刀法,在這一刀麵前如螢火之比明月、土之比高山,頓知這女人的刀法是絕高絕高的了!

這乃是天下第一的刀法!

這樣的刀法,便是幽冥教“鬼帝”“鬼後”與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護教法王”也破解不了!

這樣的刀法,與《幽冥寶典》所載武功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幽冥寶典中所列的種種邪法秘技魔術,都形同虛設了!

不拜此人為師,更等何時?

想到這,“玉笛魔女”吳婆娑頓向那女人盈盈拜了下去: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那女人笑道:

“這位妹妹且莫如此稱呼,把我給叫老了!”

那女人扶起吳婆娑,打量了一下讚道:

“妹妹真美。我姓水,叫水明月。”

一個人的麵貌變化有多大?

當楊青兒、伊豆豆見到水明月後,才知這個明麗如天仙的女人便是昔日臉皮糙黑、荊釵布裙、其貌不揚的“阿華的師叔母”!

而“阿華的師叔”在老棧內換了服飾,去了化裝相見時,竟是一個儒雅瀟灑的文士。

從伊豆豆嘴中楊青兒知道,原來“阿華的師叔”叫韋鞬。

韋鞬。這是一個武林中完全陌生的名字。

但這名字,從現在開始將馳名武林了:

韋鞬夫婦將護送寶車與伊豆豆姐妹去刀帝穀。

“我們將會會刀帝穀方穀主。”

這句話雖輕描淡寫,但聽在楊青兒耳中也還是如雷灌耳

時至今日,放眼天下,又有誰曾說過這一句話?會會刀帝穀方穀主。如不是身負絕世武學,別說會會方穀主,便進刀帝穀也難!

對此,水明月是這樣解釋的:“我們夫婦既在刀帝穀與外界溝通消息的快刀莊旁,經營這聚福客棧多年,如不去向方穀主說明一下,怕他會有所誤會。再說我們與方穀主乃是故人,多年不見,也是應該。”

韋鞬則道:“已與方穀主通過氣了,自有刀帝穀弟子帶著進穀。巴八、原六的事雖由拙荊代為出頭料理了,但當否還由敖莊主把他們帶到方穀主處,由方穀主自定。”

“另外”,韋鞬目注楊青兒,“方穀主聽說世上出了一位‘快刀’,刀法不俗,也正想一見。”

楊青兒苦笑道:“他一定想不到我會掛著彩見他。我這些日子來,好像敗的次數比勝的還多。”

“車轔轔,馬蕭蕭。

行人弓刀各在腰。”

楊青兒坐在車上,如此漫吟。

“喂,好像是‘行人弓箭各在腰。’”伊豆豆在旁道。

“我說的是眼前景。”楊青兒回話道。

“那也沒有弓啊!這裏好像都用刀的······”伊豆豆張目四顧道。

“我這不是?”楊青兒從腰中囊裏掏出一把弓來。

那是一把小小的竹弓。

伊豆豆見狀,白了楊青兒一眼,不再說話。

這時吳婆娑問水明月道:“水姊,你說今天紅花毒尊、百毒門、土中仙還會來嗎?”

水明月道:“不但他們會來,便‘風花雪月’也一定會現身的。不過刀帝穀主既已允應了可進穀,自會有刀帝穀弟子沿途照應的。”

兩人正說著,忽聽前麵有人叫道:

“不好,有毒蛇攔道!”

吳婆娑循聲望去,在前麵路上果然有群蛇蠕蠕而動,遊滿了山間小道。

來的,還是來了!

毒人與妙人

“這是五毒奇陣。”

吳婆娑道。

她看到了五個身穿彩衣的異人,各領了一隊人依序占了五個小山包。

隻見一個赤頂大頭、臉上似生三眼的彩衣老人居中叫道:

“百毒門主彭長生在此,你們識相的,留下寶車美女······”

他話未說畢,卻聽一人尖聲笑道:“不知羞!不知羞!誰封你做的門主?令牌還在我還裏呢?”

這人手裏晃著的,正是百毒門主的令牌。

這人正是神偷卓飛飛。

卓飛飛捷若猿猱,在山間樹林間把身一現,又已飛到了另一棵樹上,隨後身子一閃,不見了。

彭長生臉頓發黑了,叫道:

“再不識相,我要下令毒蛇傷人!”

彭長生這一說,隻見獨目人林金手舉起了一管短笛。笛聲一起,群蛇便出來傷人。

這時吳婆娑向水明月道:

“水姊,我用笛音亂他拘蛇令。”

水明月:“不必。刀帝穀已做好了破百毒門‘五毒奇陣’的準備,讓主人出手吧。”

吳婆娑道:“他們人在哪裏?”

水明月道:“你看,山上那鋸樹的兩人······”

吳婆娑頓向山上望去。

那是兩條虯筋栗肉、身高丈二的大漢。

兩條大漢合使一把大鋸,鋸一棵大樹。

兩大漢鋸得富有節律、平穩。

兩大漢的身體、鋸刀,隨著拉鋸而產生了一種極美的韻致。

就像舞蹈。

“他們是專門鋸樹等百毒門的?”

“不。他們在練習。”

“鋸樹也在練習。”

“刀是無處不在的。”

這時,山包上笛聲忽起。

群蛇開始向前竄出。

兩大漢站起身相視一笑,拔刀。

刀拔起。

樹倒。

樹向山道群蛇砸去!

一棵參天大樹轟然而落。

群蛇血肉橫飛、驚起,亂竄。

但兩大漢已從天而降

兩大漢出刀。

刀如閃電。

原來兩大漢剛才鋸樹的刀竟是各自一把鋸齒刀!

刀飛舞。

蛇蟲紛紛身首兩截。

刀過。

蛇蟲為之一清。

兩大漢收刀,豪笑道:

“百毒門主,如有佳興,可來穀中分一杯蛇羹。”

“這兩人好生神勇。”伊豆豆讚歎。

“那是敝門兩個師兄。十師兄唐亮,十一師兄馮剛。”

這是騎馬在旁的敖斷雁在介紹。

話音才落,隻見一片嗡嗡營營之聲和振翅聲,轟轟如雷而至。

各種能飛的毒蜂毒蟲毒鳥毒蝴蝶,俱向車隊撲來。

這時隻見唐亮與馮剛長身而起,飛撲空中。

空中頓現出閃閃的刀光。

這時,隻見一人飄然而出,來到了山包上。

那人赫然是韋鞬。

韋鞬朗聲道:

“百毒門雖行事立幫以邪派為宗,但在上代門主上官北手中,還是做了不少好事。彭長生,天有好生之德,休再令無知蛇蟲毒物枉喪其生了!還是收手吧!”

彭長生怒道:“你這窮酸,要你來多管閑事?”

韋鞬微笑道:“彭門主忘事真快,可忘了昨天,土地廟之事麼?”

彭長生不由一呆,道:“是你?”

韋鞬歎息道:“唉,念你練這毒功也不易,你還是回去吧!”

彭長生還未及說話,卻聽一人陰陰道:

“你休多言,便彭長生答應,我也不答應。”

那人閃著賊亮的獨目,黑蒼的臉顯現著桀驁不馴之色。

那人正是金林手。

韋鞬又歎了口氣,苦笑道:“看來世人健忘多矣。林長老難道也忘了昨天令牌叩頭之事了?”

林金手昂頭道:“今日不同昨日,你無門主令牌,我還怕你怎地?話說回來,今日便令牌還在你手,我也不跪了!我自作大事、成大業,為何向這區區一個令牌屈膝?”

韋鞬聞言,正待再勸,卻聽一個人大笑道:

“韋師伯何必費此苦心,讓我來度他們超生吧!”

隨說話聲,又一個飄然而至。

那是一個披發行者,腰插雙刀的披發行者。

韋韃見狀,一歎,退下。

“這位是誰?”伊豆豆問。

敖斷雁在旁道:“那是敝四師兄了一,是個苦行的行者。”

行者了一麵對“百毒教”五大高手道:

“你們有什麼厲害的毒物隻管放出來傷我,如我被毒死,‘百毒門’要奪寶車也好、搶美人好,我刀帝穀再不過問,自有別人來收拾你們。如我僥幸毒不死,就請諸位收手!否則,休怪貧僧要開殺戒!”

“毒郎中”丁陀榮冷冷一笑:“這可是你自找的。”

“囉嗦,要放就放,不放就滾。”

“好,難得有人肯將身試毒,我先放。”

駝子麻沙拔開了一管竹筒,從中爬出一隻色彩斑斕、閃著妖豔之色的蠍子。

蠍子爬在地上,一動不動。

駝子麻沙一拍地,蠍子急遊,竄上行者了一胸膛。

蠍子身子一抖,將尾針插入行者了一體膚。

行者了一眉也不皺,大笑道:“好!你,你們有甚奇毒毒物,也一並隻管放出!”

他手指所指的,是其餘四個百毒門高手。

四個百毒門高手見狀,也不客氣,各自取出了毒物:

火蜈蚣、藍蜘蛛、四須壁虎與一支五色菊花。

取出五色菊花的是紅鼻龍公。

紅鼻龍公道:“我這五奇毒葵形似菊花,一旦用火熏燃起來,將放五種奇毒,令人目盲、耳聾、寒症、熱毒夾攻,還有奇癢足以癢死一村之人,請和尚小心······”

林金手喝道:“放就放,這狂僧,毒死活該!”

於是,紅鼻龍公打亮了火石火刀,五奇毒葵頓冒出一股白煙,把行者了一罩住······

“唉,世人為何這樣殘酷······”

伊豆豆不忍再看行者了一抗毒之狀,低頭歎息。

“生活本就是殘酷的。”楊青兒一目不瞬地注視著行者了一抗毒的情景,目露欽佩之色:“難得的是如了一師父這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俠者!如世上俠者多一些,邪惡便不會如此猖獗!生活,也就不會那樣殘酷了。”

蘇我赤櫻則合掌低禱:“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早點讓了一師父抗毒完畢功業圓滿······”

她也不知念了多少聲,忽聽吳婆娑鬆了一口氣:“好······”

大家不由俱向行者了一望去

但見行者了一身上毒物紛紛跌下,一動不動,那株五奇毒葵也已熄滅。

行者了一臉黑如鐵,汗下如漿,雙眉緊鎖,身體雖如鐵鑄銅澆一般不動,但全身肌肉如鐵鼠遊動,急行不止。

行者了一忽拔刀在自己腿上各紮了一刀,又割破了雙手中指

刀口處頓有一股黑血流出,血色初黑如墨,至後來漸流漸淡,最後血色有了紅色、由紫紅漸到殷紅······

“好了!”行者了一身子一抖站起,說來也奇:他身上竟再沒有一滴血流出!

行者了一目光凜然,

"請,請諸位讓道!”

百毒門的五個高手,臉色俱變了一變

紅鼻龍公臉色灰敗:“了一神僧果真了得!我紅鼻龍公自是無話可說。”

他率領一隊徒眾率先退了出去。

林金手臉色陰鬱,站在那裏不言不語。

彭長生中間第三隻眼睛深鎖,臉沉如水。

“毒郎中”丁陀榮臉色發青。

駝子麻沙臉紅如血,看了看另三個,一跺腳道:“平時凶,這會兒怎麼不動?我······”

他話還未說畢,隻聽“毒郎中”丁陀榮叫道:“隻有戰死的百毒門長老,沒有後退的百毒門······”

他話還未說畢,隻聽彭長生、林金手怪叫一聲,向行者了一撲出。

他們這一動,陀子麻沙與“毒郎中”丁陀榮也都向行者了一撲去。

行者了一見狀,目中神光暴長,雙刀一展,刀如猛虎,向百毒門四大高手迎去。

一見行者了一的出刀,楊青兒歎道:“百毒門新門主要姓龍了。”

楊青兒臉上有惻然之色。

百毒教一關已過去五十多裏路了。

楊青兒臉上猶有陰鬱之色。

楊青兒兩眼望著車外,目光有些發直。

伊豆豆見狀,不由把她的小手伸出,在楊青兒眼前晃了一晃。楊青兒歎了一口氣,幽幽道:“你放心,我兩眼還看得清,人也沒發呆!”

伊豆豆聞言,不以為忤,笑道:“人家就是不放心,怕你成呆子。”

楊青兒扭過頭看風景,隻當沒聽見。

旁邊吳婆娑見狀,不由發出一聲輕笑。

又過了一段路,伊豆豆問:“喂,你那彈弓是幹什麼的?”

楊青兒看了一眼伊豆豆,臉上忽有了笑意:“那是給花園裏的佳人,彈情書用的。”

伊豆豆聽了,咬一會嘴唇,發了一會呆,然後望向楊青兒道:“你看,我······”

楊青兒聞言,想了一想,道:“我聽過樣一句話叫:‘卿本佳人,奈何作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