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世事如棋(1)(3 / 3)

此日。胡宗憲獻給京師的美女珍寶香車,經虎婆鎮。押車為胡大人親信牛千戶。兩隊兵士二十四人。

有沒硬點子?

沒有。牛千戶不過一介軍官,會一些弓馬功夫。兩軍陣前開硬弓、掄大刀,馬上殺敵或許行,遇上練家子,他是捆紮的肥豬隻有挨宰的份。

刑師爺,沒搞錯?

我作事你還信不過?是胡宗憲的九姨太對她相好親口說的。那相好在賭莊上被我弟套住了,給吐的真情。據說胡宗憲的養女長得那個漂亮,這方圓百裏之內,還挑不出來!

奶奶的,把外邊的弟兄們都召回來,咱們獨龍崗也幹一票大的。成功了,咱們帶著娘們和金銀珠寶,到花花世界鬥樂子去。

牛千戶牛得録安排了十個兵士在外麵巡哨守車後,開始放下心來。

他這一幹兵士都是胡大人百中挑一的精兵。

他開始叫菜。

他剛張開口,白光一閃,一把劍抵在了他喉嚨上。他眼睛餘光一瞥間,見場上十三四個兵士俱已倒了下去。

用劍抵在牛千戶咽喉上的是一個目光陰毒的黑衣人。

他問:“你姓牛?”

牛千戶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發出“是”的一聲。

黑衣人一笑:“那就沒錯了!”

他劍一挑,刺穿了牛千戶的咽喉。

黑衣人隨即怪笑一聲,衝出門去。

他一衝出門,一批箭迎麵射來,把他射成了一隻刺蝟。

隻見一個灰袍老者遙遙站在車旁笑道:

“黑蛇,憑你與一群小老鼠,也敢動這腦筋?”

黑蛇發現他的“鬼鼠十三”俱已一個個身首兩斷。

“金······”他一個“蛇”字還沒吐出口,眼前已飛來了“金蛇”老二的斷頭!

不但金蛇,鐵蛇、銅蛇和銀蛇老六的頭也擲了出來。

一個手提鋸齒刀的獨目大漢,冷冷一笑,站在黑蛇身後、飯店門口。

“你們獨龍崗······”

黑蛇沒等說完話,獨目大漢手一揮,鋸齒刀飛斬而至,斬下了黑蛇的頭。

浙西天目山下橫行一時的群盜“蛇鼠一窩”自此而絕。

得到獨龍崗的強盜“飛山虎”鄭七刀帶了他“天誅地滅七十二兄弟”要劫持胡宗憲的晉京獻寶車子的消息,卓飛飛就來了。

他是神偷。

他知道心毒手辣的“飛山虎”鄭七刀如果要動到官軍官府的頭上,那一定是一宗非同小可的“買賣”。

而胡宗憲往京城獻寶的事也不止聽說一次了。

胡宗憲黨附魏忠賢、趙文華之流閹黨,好弄權術,為人反覆無常,也被天下士林所不齒,偷偷他也是應該的。

於是卓飛飛來了。

卓飛飛以他絕妙的輕功身法,隱在別人想也想不到的地方。

他看到了“蛇鼠一窩”被“天誅地滅七十二兄弟”像抹蛛網一樣地給抹去了。

他知道,黑蛇韋老大和金、銀、銅、鐵、火六蛇,都是身手不弱的黑道人物,“鬼鼠十三”也是下三濫門派中成名人物,要想把“蛇鼠一窩”給端掉,可不是容易的事。

當年,公門名捕“神手”霍平與六個公門好手為除“蛇鼠一窩”七條漢子俱毀在韋老大一幹人手裏。

“天誅地滅七十二兄弟”之所以能輕易火並掉“蛇鼠一窩”,乃是因為“天誅地滅七十二兄弟”中,“天誅六友”中的“長耳公”呂風波是精於投毒下迷的高手。如不是呂風波的“無影銷魂煙”在上風克製了“鬼鼠十三”,“鬼鼠十三”便不會這麼輕而易舉被殺。

但也不能完全說“天誅地滅七十二兄弟”是僥幸得以除去了“蛇鼠一窩”。

事實上,“蛇鼠一窩”的一切行動都在“天誅地滅七十二兄弟”軍師邢師爺的老謀深算之中。

正因“袖裏吞金”邢師爺算得準,“天誅四友”與“地滅三子”能在黑蛇韋老大衝出門去的刹那間從七個角度、七處隱秘之處突現在金蛇銅蛇鐵蛇火蛇與銀蛇這五個“蛇鼠一窩”的五大好手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擊奪其命,殺掉了五蛇!

不說獨龍崗老大、“天誅地滅七十二兄弟”首領“飛天虎”鄭七刀,就以這老二“獨眼龍”崔一過的鋸齒刀、老三“竹葉青”祝賓的鏈子飛劍、老四“穿山甲”苟正心的破甲錐法,就不是“蛇鼠一窩”中的五蛇所能對付的!

何況還有“啞虎”石寶的鐵流星、“聾獅”朱異的獅王爪、“殺人和尚”空上人的一對镔鐵戒刀及“纏魂索子槍”焦芳的神出鬼沒的索子槍?

卓飛飛看到“蛇鼠一窩”的人都倒了下去。

崔一過提著鋸齒刀和祝賓、苟正興、石寶、朱異、空上人、焦芳魚貫而了出,圍住了車子。

他們正是剛才擊殺五蛇的“天誅四友”與“地滅三子。”

獨龍崗的高手,有“天誅六友”與“地滅十二客”,餘下為七十二個剽悍好殺的綠林兄弟。

卓飛飛隻看到“天誅四友”與“地滅三子”及穿灰袍的邢師爺。

“飛天虎”鄭七刀與“長耳公”呂風波匿身何處,一時竟還難以測出。

卓飛飛沒有妄動。

他有的是耐心。

他等。

等最好的出手機會。

這時,一個沉悶的聲音似是從地底下發出的:

“崔老二,把車打開。”

四駕轎車的車廂板給放了下來。

這輛四駕轎車的車廂特別大一些。

“天誅四友”“地滅三子”及二三十個手裏猶還握著硬弓勁弩的漢子俱都圍了過來。

大家都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麼大的車廂裏裝的是什麼?

美女是否真像傳說中說的那麼美?

珠寶是否真的像傳言中說的那麼多?

車廂一放下,車內飛出的,是一片晶芒、刀光、箭雨與人影!

那二三十個手持硬弓勁駑的漢子頓倒了下去!

“天誅四友”“地滅三子”與邢師爺也倒了下去!

“他們是胡宗憲的‘龍虎衛’我們中計了······”

邢師爺剛說完,頭已被如虎狼般撲出的“龍虎衛”軍士砍了下來!

“賊子,敢爾!”隨怒喝聲,土崩地裂,一條大漢從地下裂地躍起,人在空中雙手一展,雙刀刀光一閃,即向“龍虎衛”軍士群殺去。

有數十人也隨之從各處湧出,圍殺向車中現身的“龍虎衛”軍士。

“龍虎衛”是一支訓練嚴格的軍馬,處變不驚,隨之轉為防守,對攻。

“龍虎衛”軍士簇擁之中,一個錦衣軍喊喝道:

“曹龍,李虎,發旗花火箭通知後隊主營,獨龍崗群匪果真在此,令主營包抄掩殺上來。”

他隨即將身一躍,跳在轎車頂上,舉刀喝道:

“胡將軍有令,降胡將軍者不殺!不肯降胡將軍者,全以通倭寇罪論處,殺無赦!”

“殺!”“龍虎衛”軍士俱叫一聲,向獨龍崗群盜殺去。

一隻信鴿落到蘇我青原手裏。

蘇我青原取下鴿足上的銅圈紙條,看後一笑:

“胡宗憲果然是一頭老狐狸。”

旁邊親信:“蘇我將軍何出此言?”

蘇我青原:

“胡宗憲安排假的獻寶車為餌,剿滅了獨龍崗強盜襲而他真正的獻寶香車,則由臨安、旌德、太平,經龍門山而向北行,真可謂神不知鬼不覺!此時恐車已到涇縣或南陵了。”

“南陵到蕪湖,建陽衛一路過去,應是應天府南京地盤,―路平安了。”

“隻要獻寶香車能如期抵京,哼哼,我要看胡宗憲好看!”

蘇我青原說至此,用力一扼。

那頭千裏飛來報信的信鴿給他扼死掌中。

蘇我春山取下腳圈裏的信後,放了信鴿。

左鬆門右衛門道:“此行怎樣?”

蘇我春山道:“秋波她們已到達龍門山,明晨北行南陵、蕪湖。”

左鬆門右衛門道:“據我所知,龍門山距九華山已不遠,而九華山是幽冥教的地界。隻要不驚動幽冥教,此行路上,隻有快刀莊、刀帝穀這一關了。”

“是的,我也希望能順利通過幽冥教與刀帝穀兩大關口。過了刀帝穀,就有京師派來的刀帝令狐西笑屬下的人來接應了。有了令狐西笑這金字招牌,到京城一路就沒凶險了。”

“你有隱憂?”左鬆門右衛門望著蘇我春山倚窗而望的側影。

“我擔心秋波他們明天不能如期啟程。”

“你是說幽冥教······”

“是的。你不知,在中國江湖門派中,幽冥教與魔教一樣,都是神秘莫測、無孔不入的門派。”

“幽冥教不是已經大敗了麼?”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幽冥教既能令杭州城的金公公乖乖拱手獻寶,總有他非常手段的······”

蘇我春山說至此,幽幽道:

“我有一種預感。幽冥教已找上秋波、櫻子她們了······”

“柳田一刀與花袋、龍五郎······”

“他們恐非幽冥教之敵!”

“那我們······”

“世事如棋!這件事如同對弈,既已放出了勝負手,便隻有下到底了!”

龍門客棧。

龍門集是龍門山下、建在舒溪、麻川交彙平原上,北通賞溪的一個集鎮。

龍門客棧是集鎮的十字路口,最有氣派的騾馬大客棧。

晚飯後。大客棧樓下的供客人酒食之便的天井大棚廳。

三十多個軍漢錯落有致地坐著撮牙花子、聊天、喝茶。

一個軍官則與一個錦衣漢子在樓上倚著欄杆監視著客棧樓上樓下的一切動靜。

“老總,我總覺得今晚上有些習心驚肉跳的,會不會有事?”錦衣漢子問。

那被稱為“老總”的,是軍漢的領兵,一個把總。

把總姓姚。

姚把總道:“楊總管,你放心,我姚某帶的兵,都是擒龍捉虎的主兒、刀頭上舔血計生活過來的。我們兩標弟兄在此,隻要這龍門集鎮尾有什麼動靜,會馬上傳訊過來的,有不開眼的毛賊過來,正好給爺們祭祭刀······”

他正說著,忽聽“咻”地一聲,一支快箭從夜色中射出,擦著姚把總的頭皮而過,箭射在牆上。

箭力之大,竟至一箭沒羽,大半支箭射穿了牆,隻有一小截箭羽還留在牆外!

“有警!”

那姚把總是久經沙場的領兵官,“嗆”的一聲抽刀在手,喝道。

天井裏的軍漢們頓俱躍起,各亮出了兵器。

這時,隻見龍門客棧圍牆上驀地升起一排綠燈籠。

一人陰惻惻笑道:

“我們幽冥教來了,你們做這一切都沒用的。”

說話聲中,十幾件黑乎乎的東西俱向天井中打來!

那赫然是在外圍守衛的軍士們被割下來的首級。

“頭!”

“是弟兄們的頭!”

天井裏的軍漢們見狀不由驚憤地叫道。

有性急的軍漢不待命令,便向圍牆上撲去,但才跳起,便被牆上的人以暗器打倒在地。

“咄!我姚仲虎來!”

那姚把總大喝一聲,揚刀衝向圍牆上的綠燈籠。

難得這位胡宗憲麾下的把總,竟然有這樣的威勢、輕功、膽略!

柳田一刀與芥川花袋、田山龍五郎正在樓上展看地圖上明日一路上所經的地方。

樓下異聲大起。

“有警!”柳田一刀道,“我去護車!”

“好,那我們去保護小姐!”芥川花袋與田山龍五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