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一開始就出的這一招!
這一招使出,使實,使到鄢近花頭上,鄢近花臉色變了:
他心裏一寒,寒徹骨子,寒破了膽
這,才是軒轅昆侖真正的“大劈山”刀!
“大劈山”刀是掌刀!
天下至猛、至剛、至厲、至威的掌刀!
在天下至猛、至剛、至厲、至威的“大劈山”刀掌刀之下,即便是銅頭鐵腦,也給劈開了,何況鄢近花的人頭?
在吹毛斷發、削鐵如泥、斬金截玉如豆腐的“吹影”寶刀前,連堅如金鐵也不過如泥、如豆腐,何況軒轅昆侖的胸膛?
“大劈山”掌。
“吹影”寶刀。
軒轅昆侖與鄢近花都在對方勢在必發的刀、掌之下。
刀、掌一發,誰能夠活?
刀、掌出招,或有些微的快慢之差。
誰快?誰慢?
誰生?誰死?
抑或兩人都死?
看著軒轅昆侖使出“大劈山”刀掌刀,楊青兒不由在心裏發出“啊”的一聲!
啊!這才是“大劈山”刀!
真正的“大劈山”刀!
如不是軒轅昆侖對自己留情,一開始即施這“大劈山”刀掌刀,自己縱“日月雙飛刃”齊飛,也不能破解,必敗在“大劈山”掌刀下!
如不是軒轅昆侖有意挨自己一刀,以使他和鄢近花相等,求得公平一戰,怕自己這一“日月雙飛刃”絕技未必真能傷到他!
而在“大劈山掌”下,是敗不得的。
因為敗,就是死!
軒轅昆侖與鄢近花這一招刀、掌相逢,楊青兒看了,隻有、隻能在心裏發出“啊”的一聲!
兩強相逢,兩虎相鬥!
這兩大刀術一流高手的生死一招,實非他所能破解!
看著兩人這“玉石倶焚”的結局,他心裏隻有歎息。
伊豆豆與行者了一、唐亮、馮剛看著軒轅昆侖與鄢近花這一招刀、掌互殺、同歸於盡的殺著,不由在心裏齊道:完了,完了,這“追命公子”,竟連軒轅昆侖的命也敢追!想不到勇猛如軒轅昆侖,竟也與“追命公子”鄢近花同歸於盡!
想到兩人一個頭被劈開,一個胸被削斷的血肉橫飛的慘狀,眾人不由齊閉上了眼睛!
在他們閉上眼睛之時,甚至已提前聽到了兩人中刀、中掌、胸破、頭斷和隨之發出的兩人不甘、憤怒、至痛、至慘的叫、吼聲!······
十
姚悲一刀如電飛出。
他使的是“天外飛月。”
“天外飛刀”。
飛必見血!
姚悲一刀紮出。紮向正低頭咳嗽、咯血的“無影刀”薛淚的心門。
望花落淚。
見月傷心。
這人相思如此之苦,心本已傷,再傷又何妨?
便心碎了、心裂了、人死了也好!
能死在我姚悲的“天外飛月”這下,也算是一個英雄了。
生命如同短暫的、美麗開放的櫻花。
既已開過了美麗的櫻花,飄謝又何妨?
這人這一管簫吹得如此淒美,淒美得雲也戚戚水也悲悲風也咽咽月也愁愁,淒美至此,便死也值了!
姚悲一刀紮在薛淚心上。
他看到薛淚右手簫落,急擋在心上,刀在薛淚的兩根手指之間。
與刀俱在的是血。
―縷從薛淚指縫裏湧出的血。
姚悲見了血,不由心裏一鬆:
他的刀已紮進了薛淚的心。
但他心一鬆之時,頓感腹中絞痛之極!
姚悲低頭,隻見薛淚右手以一柄透明無影的至薄玉刀,刺進了他的肚腹、絞斷了他的肚腸!
“你······”姚悲不由驚恐、悲憤地叫了一聲。
他想不到自己竟也會中刀!
“我奏的是《相思引》。”
薛淚這樣望著目中已現絕望之色的姚悲。
“我也正是一個傷心之人。”
“但在我相思欲絕、心最受傷之時,我的刀術也最高。”
“因為我使的刀法隻有一個字:情。”
“我使的是‘情刀’。”
“而你知道我這把‘簫中刀’叫什麼嗎?”
“叫什麼?”姚悲沒有問,他隻是咬著牙,忍著中刀斷腸之痛,考慮是否把刀再紮深一點,以求同歸於盡。
問話的是蘇我赤櫻。
被兩人刀術之詭、之厲、之險、之毒而驚得臉色發白的蘇我赤櫻。
她問的是薛淚,但目光更多的是在看姚悲。
她看姚悲的目光緊張而激動。
“傷心人最易斷腸。”薛淚目中露出一絲苦笑,“我這刀就叫‘斷腸’!”
“想不到這把刀真的讓人斷了腸!”
一曲《相思引》。
你傷我心。
我斷你腸。
這就是“天外飛月”姚悲與“無影刀”薛淚這一戰的結果。
但這不是最後的結果。
“你傷我心,未必真的傷得了我心,隻是我自己傷心才真的傷心。”
薛淚這樣對姚悲說。
“你傷的,是我的手指,我流的血是手指挾住你的刀給磨破的。我如自己不傷心,便無人能傷得了我心!”
“但我隻要刀再絞一圈或再捅一下,你必死!”
薛淚道,他微笑著道:
“那麼,我也不想殺你,請你把尊刀鬆開你的手指,把尊肚退出我的刀如何?”
姚悲無語。
姚悲點了一下頭,鬆刀,一退一丈之外。
―退退出,理應蹲下,捂住傷口,以緩其痛。
但姚悲立在那時一動不動。
他的目中有敬畏之色。
薛淚見到姚悲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凜
姚悲目中的敬畏,不是對自己的!
一個連姚悲也敬畏的絕頂高手已到了自己背後!無聲無息地、連最敏於周圍各種微小聲響的自己也沒發覺到了自己背後!
薛淚頓微動了一下。
這一微動在許多人看來都是沒有動。
但這一微動落在武學大行家眼裏,已動了不亞於天翻地覆!
在這一微動中,已完成了完全相反的、矛盾的變化
防備前方,變成了戒備後麵!
進攻、突擊、變成了防禦、反擊!
如果說剛才,薛淚是張弓如滿月,挽箭如托嬰、是箭在弦上,引而不發的淩厲的進攻之勢;
那麼現在,薛淚已變成了一個“常山之蛇,擊首則尾應,擊尾則首應”的絕對完美的防禦之態!
至這時,薛淚才聽到了一個人長長的吐氣聲。
聽到吐氣聲,薛淚便把自己完全放鬆下來。
他人未回首,但已開言。
他的目中也露出與姚悲一樣的敬畏之色。
他轉過身雙手一揖,拜下:
“武林後學、刀帝穀弟子薛淚拜見令狐前輩!”
無法拚酒,隻有比刀
“大劈山”掌。
“吹影”寶刀。
軒轅昆侖與鄢近花都在對方勢在必發的刀、掌之下。在楊青兒、伊豆豆、行者了一、唐亮、馮剛他們看來,兩人這次是玉石俱焚、同歸於盡、必死無疑!
然而,結果,竟大出意外
軒轅昆侖的胸膛竟沒被鄢近花的“吹影”寶刀削破!鄢近花的頭,也沒被軒轅昆侖劈開!
這是因為軒轅昆侖那一掌劈下,劈上鄢近花頭時忽收去了所有的掌力!
而鄢近花的寶刀在觸及軒轅昆侖胸膛的那一刹間,刀忽不再前進半分!
這不是因為兩人忽起了憐憫對方之心。
在這樣快的招式下,他們即便要收招,也勢所不能。
這一切,隻因為有人大喝了一聲。
這人以一聲大喝,竟喝住了兩人的出手
軒轅昆侖和鄢近花在這人一喝之中,各自全身俱被震了一震、麻了一麻!
兩人這一震、一麻的同時,一人從天而降,向兩人各推出一掌。
兩人頓被這一掌分開在三丈之外。
一見這人現身,楊青兒、伊豆豆、行者了一、唐亮、馮剛俱發出了叫聲:
“穀主!”
“師父!”
“方前輩!”
“方大俠!”
連強硬不屈、悍不畏死的“追命公子”也目露敬畏之意,拜了下去:
“晚輩鄢近花,謝過方穀主救命之恩!”
方生死站在軒轅昆侖與鄢近花之間,昂首大笑:
“鄢公子不必謝我,我隻不過不想劣徒死在公子刀下!”
方生死道:
“你師父也到了文安,領我去‘九重天’吧!”
白衣公子薛淚把刀還給姚悲:
“十指連心。你傷到我指,即傷到我心了。”
“要一個人傷心,未必真的要傷他的心去。有時你撕碎了一個的香箋、踢了某位小姐的貓一腳或打壞了某名士的一件古董,都會叫人傷心。”
“薛某雖不大走動江湖,但大小也曆過一百二三十戰,從未有人能傷我毫發,想不到今日竟被姚公子傷了手指。要不是我的‘剪金指’力尚可,恐早被公子一刀穿心了!”
姚悲已裹好了傷口。
姚悲苦笑:“在下技不如人,自是無話可說,但願傷好之後,假以時日,再報公子今日之恩!”
再報公子今日之恩。
一刀斷腸之恩?
收刀不殺之恩?
薛淚微微一笑,把目光望向刀帝令狐西笑。
不止一個人在看令狐西笑。
蘇我赤櫻、伊豆豆、楊青兒和刀帝穀的弟子都望著令狐西笑。這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稱、禦封”刀帝”之號的武聖門門主、全國兵馬大元帥麾下刀術總教習,是何許人也,竟能娶得武林第一美人白玉姬?
當時,白玉姬的父親基於怎樣的考慮,不把愛女許給雄姿英發的刀帝穀少穀主方生死,而嫁給他?
刀帝令狐西笑與方生死對麵而立。
令狐西笑與方生死,兩人一像大海,一像高山。
方生死是大海。
方生死是動態的,即使寧靜的時候也給人一種有什麼在他的體內奔騰的感覺,就像海,在表麵的平靜下,蘊藏著生命的激流。
方生死的眉毛是飛動的,像雄鷹揚起的翅翼,即使靜的時候,也給人一種欲飛的感覺;方生死的眼睛是生動的,或歡欣,或憂鬱,或沉思,即使閑靜時,目光也像雲光花影映照下的靜流的山溪,自流露著一種生命的活力。
而令狐西笑則是高山。
他是靜的。
他在靜靜之中給人一種威儀,山的威儀。
他長眉,豐儀,有一雙恰到好處的眼睛,既含溫潤,又含威淩,保養得細膩的肌膚,用梳子梳理得根根見肉的、濃黑、秀美的豐髯,體現著他有規律的起居,安泰的飲食生活。
他穿著最好的輕袍,係著最好的玉帶,腳上著的,自然也是最好的雲靴。
他以最得體的姿勢坐著,既顯得溫和親切,又含了一種高官權臣、一方雄傑的矜持與尊嚴。
即使用最挑剔的眼光,也從令狐西笑的身上挑不出一點缺陷、不妥。
便連他的冠袍,也是由京師裏手最巧的裁縫“天衣鋪”巧手張親手做的。
“想不到我們也要憑武功來解決事情。”
“其實,我們也隻有用武功來解決事情。因為我們是武人。如果我們用戰爭來解決事情,我們成了將軍和國王,如果我們用談判來解決事情,我們便成了使臣,而如果我們兩個是詩人與賭徒呢,則一定是用比詩和擲骰子來解決這事了。”
方生死說到這裏,頓了一頓:
“每種人都會用他們最擅長的方式去解決事情的。兩個商人決定一批貨的處理爭執,是決不會比誰的詩寫得好的。”
“說得有理。”令狐西笑目注方生死,“可惜我們不是酒徒,否則兩人拚喝酒一定比兩人比武功來得有趣得多。”
“如何比法?”令狐西笑問。
方生死道:“‘新鬆恨不高千尺’,看到那塊擋在鬆樹頭上的岩石了嗎?”
“你的意思是”
“我們各依所學,出一刀把這塊岩石劈去,勝負就在這一刀之中。”
“是的,勝負就在一刀之中。依我們的目光,隻要一刀,優劣高下,便能定下!”
令狐西笑道:“那麼請方穀主先出刀!”
“不。兩人同時從這裏出發,看誰出刀快、巧、準、猛!”
“方穀主不虧此道健者!誰出刀快就能先發製人;出刀巧就能‘一力降十會’‘四兩撥千斤’;出刀準、猛、就能定生死、決勝負!”
“好!我們就以這塊頑石試刀!”
“請!”
“請!”
刀帝令狐西笑。
刀帝穀主方生死。
兩人互相抱拳一揖,同時展開身形向那塊岩石飛去······
刀出如電。
刀光明滅處,
岩石兩斷時。
刀已出,石已斷,人已癡。
看著刀帝穀主與刀帝兩人出刀,場中諸人俱癡了
刀帝令狐西笑的輕功身法如天雞舞和風。
刀帝穀主方生死的輕功則如天馬行長空。
兩人出刀,電光石火,火樹銀花,花影繽紛灑九天,天上人間,七寶樓台,眾美紛呈,目不暇接。
刀帝令狐西笑的刀,真如天笑炤灼,金蛇掣空,雖快如閃電,然又給人予天孫擲梭、飛天曼舞之妙。
刀帝穀主方生死的刀,雖若鬼斧神工,瓊樓精雕,巧奪天工,玉堂銀鏤,但又給人一種奪天地之造化,挾風雷之天威的氣勢。
這,才叫刀法若神!
這,才叫勇若天神!
當眾人為刀帝與刀帝穀主兩人的刀法而驚呆住、陶醉在兩人神妙的刀技裏時,刀帝令狐西笑與刀帝穀主方生死也望著各自劈斷的岩石而發了呆!
兩人互看著對方劈出的岩石斷麵各自臉上顯出神遊天地外的表情。
過了良久,兩人方各自一驚,從神遊中回來。
“想不到我們這一戰竟是這個結果。”令狐西笑道。
“我也沒料到。”方生死道。
“這樣,那‘秀女’的事······”令狐西笑問。
“我想我們待一個月後決出勝負再說。”方生死道,“看到時,我能不能破解你這一刀‘天笑刀’!”
“那我先護‘秀女’進京,一個月內我會活動魏王爺,不讓‘秀女’進宮。”令狐西笑說至此,意味深長地望了方生死一眼:“但願在這之前,令徒能及時查出‘秀女’弑上陰謀是否屬實。否則,我也隻有破你‘鏤塵刀’一途可走了。”
“今天是八月初九。”
“一個月後是九月初九,正是登高賞菊的重陽佳節。”
“西山紅葉,想秋深之日正是殷紅如火之時。”
“秘魔岩頭,證果寺上,印證武學,倒是絕佳之地。”
“好,就這樣定了,九月初九。”方生死道。
“秘魔岩頭。”令狐西笑沉聲應道。
九月初九。
秘魔岩頭。
雙雄相會,定下了一個月後的約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