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雙雄會(2)(3 / 3)

仿佛他一開始就出的這一招!

這一招使出,使實,使到鄢近花頭上,鄢近花臉色變了:

他心裏一寒,寒徹骨子,寒破了膽

這,才是軒轅昆侖真正的“大劈山”刀!

“大劈山”刀是掌刀!

天下至猛、至剛、至厲、至威的掌刀!

在天下至猛、至剛、至厲、至威的“大劈山”刀掌刀之下,即便是銅頭鐵腦,也給劈開了,何況鄢近花的人頭?

在吹毛斷發、削鐵如泥、斬金截玉如豆腐的“吹影”寶刀前,連堅如金鐵也不過如泥、如豆腐,何況軒轅昆侖的胸膛?

“大劈山”掌。

“吹影”寶刀。

軒轅昆侖與鄢近花都在對方勢在必發的刀、掌之下。

刀、掌一發,誰能夠活?

刀、掌出招,或有些微的快慢之差。

誰快?誰慢?

誰生?誰死?

抑或兩人都死?

看著軒轅昆侖使出“大劈山”刀掌刀,楊青兒不由在心裏發出“啊”的一聲!

啊!這才是“大劈山”刀!

真正的“大劈山”刀!

如不是軒轅昆侖對自己留情,一開始即施這“大劈山”刀掌刀,自己縱“日月雙飛刃”齊飛,也不能破解,必敗在“大劈山”掌刀下!

如不是軒轅昆侖有意挨自己一刀,以使他和鄢近花相等,求得公平一戰,怕自己這一“日月雙飛刃”絕技未必真能傷到他!

而在“大劈山掌”下,是敗不得的。

因為敗,就是死!

軒轅昆侖與鄢近花這一招刀、掌相逢,楊青兒看了,隻有、隻能在心裏發出“啊”的一聲!

兩強相逢,兩虎相鬥!

這兩大刀術一流高手的生死一招,實非他所能破解!

看著兩人這“玉石倶焚”的結局,他心裏隻有歎息。

伊豆豆與行者了一、唐亮、馮剛看著軒轅昆侖與鄢近花這一招刀、掌互殺、同歸於盡的殺著,不由在心裏齊道:完了,完了,這“追命公子”,竟連軒轅昆侖的命也敢追!想不到勇猛如軒轅昆侖,竟也與“追命公子”鄢近花同歸於盡!

想到兩人一個頭被劈開,一個胸被削斷的血肉橫飛的慘狀,眾人不由齊閉上了眼睛!

在他們閉上眼睛之時,甚至已提前聽到了兩人中刀、中掌、胸破、頭斷和隨之發出的兩人不甘、憤怒、至痛、至慘的叫、吼聲!······

姚悲一刀如電飛出。

他使的是“天外飛月。”

“天外飛刀”。

飛必見血!

姚悲一刀紮出。紮向正低頭咳嗽、咯血的“無影刀”薛淚的心門。

望花落淚。

見月傷心。

這人相思如此之苦,心本已傷,再傷又何妨?

便心碎了、心裂了、人死了也好!

能死在我姚悲的“天外飛月”這下,也算是一個英雄了。

生命如同短暫的、美麗開放的櫻花。

既已開過了美麗的櫻花,飄謝又何妨?

這人這一管簫吹得如此淒美,淒美得雲也戚戚水也悲悲風也咽咽月也愁愁,淒美至此,便死也值了!

姚悲一刀紮在薛淚心上。

他看到薛淚右手簫落,急擋在心上,刀在薛淚的兩根手指之間。

與刀俱在的是血。

―縷從薛淚指縫裏湧出的血。

姚悲見了血,不由心裏一鬆:

他的刀已紮進了薛淚的心。

但他心一鬆之時,頓感腹中絞痛之極!

姚悲低頭,隻見薛淚右手以一柄透明無影的至薄玉刀,刺進了他的肚腹、絞斷了他的肚腸!

“你······”姚悲不由驚恐、悲憤地叫了一聲。

他想不到自己竟也會中刀!

“我奏的是《相思引》。”

薛淚這樣望著目中已現絕望之色的姚悲。

“我也正是一個傷心之人。”

“但在我相思欲絕、心最受傷之時,我的刀術也最高。”

“因為我使的刀法隻有一個字:情。”

“我使的是‘情刀’。”

“而你知道我這把‘簫中刀’叫什麼嗎?”

“叫什麼?”姚悲沒有問,他隻是咬著牙,忍著中刀斷腸之痛,考慮是否把刀再紮深一點,以求同歸於盡。

問話的是蘇我赤櫻。

被兩人刀術之詭、之厲、之險、之毒而驚得臉色發白的蘇我赤櫻。

她問的是薛淚,但目光更多的是在看姚悲。

她看姚悲的目光緊張而激動。

“傷心人最易斷腸。”薛淚目中露出一絲苦笑,“我這刀就叫‘斷腸’!”

“想不到這把刀真的讓人斷了腸!”

一曲《相思引》。

你傷我心。

我斷你腸。

這就是“天外飛月”姚悲與“無影刀”薛淚這一戰的結果。

但這不是最後的結果。

“你傷我心,未必真的傷得了我心,隻是我自己傷心才真的傷心。”

薛淚這樣對姚悲說。

“你傷的,是我的手指,我流的血是手指挾住你的刀給磨破的。我如自己不傷心,便無人能傷得了我心!”

“但我隻要刀再絞一圈或再捅一下,你必死!”

薛淚道,他微笑著道:

“那麼,我也不想殺你,請你把尊刀鬆開你的手指,把尊肚退出我的刀如何?”

姚悲無語。

姚悲點了一下頭,鬆刀,一退一丈之外。

―退退出,理應蹲下,捂住傷口,以緩其痛。

但姚悲立在那時一動不動。

他的目中有敬畏之色。

薛淚見到姚悲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凜

姚悲目中的敬畏,不是對自己的!

一個連姚悲也敬畏的絕頂高手已到了自己背後!無聲無息地、連最敏於周圍各種微小聲響的自己也沒發覺到了自己背後!

薛淚頓微動了一下。

這一微動在許多人看來都是沒有動。

但這一微動落在武學大行家眼裏,已動了不亞於天翻地覆!

在這一微動中,已完成了完全相反的、矛盾的變化

防備前方,變成了戒備後麵!

進攻、突擊、變成了防禦、反擊!

如果說剛才,薛淚是張弓如滿月,挽箭如托嬰、是箭在弦上,引而不發的淩厲的進攻之勢;

那麼現在,薛淚已變成了一個“常山之蛇,擊首則尾應,擊尾則首應”的絕對完美的防禦之態!

至這時,薛淚才聽到了一個人長長的吐氣聲。

聽到吐氣聲,薛淚便把自己完全放鬆下來。

他人未回首,但已開言。

他的目中也露出與姚悲一樣的敬畏之色。

他轉過身雙手一揖,拜下:

“武林後學、刀帝穀弟子薛淚拜見令狐前輩!”

無法拚酒,隻有比刀

“大劈山”掌。

“吹影”寶刀。

軒轅昆侖與鄢近花都在對方勢在必發的刀、掌之下。在楊青兒、伊豆豆、行者了一、唐亮、馮剛他們看來,兩人這次是玉石俱焚、同歸於盡、必死無疑!

然而,結果,竟大出意外

軒轅昆侖的胸膛竟沒被鄢近花的“吹影”寶刀削破!鄢近花的頭,也沒被軒轅昆侖劈開!

這是因為軒轅昆侖那一掌劈下,劈上鄢近花頭時忽收去了所有的掌力!

而鄢近花的寶刀在觸及軒轅昆侖胸膛的那一刹間,刀忽不再前進半分!

這不是因為兩人忽起了憐憫對方之心。

在這樣快的招式下,他們即便要收招,也勢所不能。

這一切,隻因為有人大喝了一聲。

這人以一聲大喝,竟喝住了兩人的出手

軒轅昆侖和鄢近花在這人一喝之中,各自全身俱被震了一震、麻了一麻!

兩人這一震、一麻的同時,一人從天而降,向兩人各推出一掌。

兩人頓被這一掌分開在三丈之外。

一見這人現身,楊青兒、伊豆豆、行者了一、唐亮、馮剛俱發出了叫聲:

“穀主!”

“師父!”

“方前輩!”

“方大俠!”

連強硬不屈、悍不畏死的“追命公子”也目露敬畏之意,拜了下去:

“晚輩鄢近花,謝過方穀主救命之恩!”

方生死站在軒轅昆侖與鄢近花之間,昂首大笑:

“鄢公子不必謝我,我隻不過不想劣徒死在公子刀下!”

方生死道:

“你師父也到了文安,領我去‘九重天’吧!”

白衣公子薛淚把刀還給姚悲:

“十指連心。你傷到我指,即傷到我心了。”

“要一個人傷心,未必真的要傷他的心去。有時你撕碎了一個的香箋、踢了某位小姐的貓一腳或打壞了某名士的一件古董,都會叫人傷心。”

“薛某雖不大走動江湖,但大小也曆過一百二三十戰,從未有人能傷我毫發,想不到今日竟被姚公子傷了手指。要不是我的‘剪金指’力尚可,恐早被公子一刀穿心了!”

姚悲已裹好了傷口。

姚悲苦笑:“在下技不如人,自是無話可說,但願傷好之後,假以時日,再報公子今日之恩!”

再報公子今日之恩。

一刀斷腸之恩?

收刀不殺之恩?

薛淚微微一笑,把目光望向刀帝令狐西笑。

不止一個人在看令狐西笑。

蘇我赤櫻、伊豆豆、楊青兒和刀帝穀的弟子都望著令狐西笑。這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稱、禦封”刀帝”之號的武聖門門主、全國兵馬大元帥麾下刀術總教習,是何許人也,竟能娶得武林第一美人白玉姬?

當時,白玉姬的父親基於怎樣的考慮,不把愛女許給雄姿英發的刀帝穀少穀主方生死,而嫁給他?

刀帝令狐西笑與方生死對麵而立。

令狐西笑與方生死,兩人一像大海,一像高山。

方生死是大海。

方生死是動態的,即使寧靜的時候也給人一種有什麼在他的體內奔騰的感覺,就像海,在表麵的平靜下,蘊藏著生命的激流。

方生死的眉毛是飛動的,像雄鷹揚起的翅翼,即使靜的時候,也給人一種欲飛的感覺;方生死的眼睛是生動的,或歡欣,或憂鬱,或沉思,即使閑靜時,目光也像雲光花影映照下的靜流的山溪,自流露著一種生命的活力。

而令狐西笑則是高山。

他是靜的。

他在靜靜之中給人一種威儀,山的威儀。

他長眉,豐儀,有一雙恰到好處的眼睛,既含溫潤,又含威淩,保養得細膩的肌膚,用梳子梳理得根根見肉的、濃黑、秀美的豐髯,體現著他有規律的起居,安泰的飲食生活。

他穿著最好的輕袍,係著最好的玉帶,腳上著的,自然也是最好的雲靴。

他以最得體的姿勢坐著,既顯得溫和親切,又含了一種高官權臣、一方雄傑的矜持與尊嚴。

即使用最挑剔的眼光,也從令狐西笑的身上挑不出一點缺陷、不妥。

便連他的冠袍,也是由京師裏手最巧的裁縫“天衣鋪”巧手張親手做的。

“想不到我們也要憑武功來解決事情。”

“其實,我們也隻有用武功來解決事情。因為我們是武人。如果我們用戰爭來解決事情,我們成了將軍和國王,如果我們用談判來解決事情,我們便成了使臣,而如果我們兩個是詩人與賭徒呢,則一定是用比詩和擲骰子來解決這事了。”

方生死說到這裏,頓了一頓:

“每種人都會用他們最擅長的方式去解決事情的。兩個商人決定一批貨的處理爭執,是決不會比誰的詩寫得好的。”

“說得有理。”令狐西笑目注方生死,“可惜我們不是酒徒,否則兩人拚喝酒一定比兩人比武功來得有趣得多。”

“如何比法?”令狐西笑問。

方生死道:“‘新鬆恨不高千尺’,看到那塊擋在鬆樹頭上的岩石了嗎?”

“你的意思是”

“我們各依所學,出一刀把這塊岩石劈去,勝負就在這一刀之中。”

“是的,勝負就在一刀之中。依我們的目光,隻要一刀,優劣高下,便能定下!”

令狐西笑道:“那麼請方穀主先出刀!”

“不。兩人同時從這裏出發,看誰出刀快、巧、準、猛!”

“方穀主不虧此道健者!誰出刀快就能先發製人;出刀巧就能‘一力降十會’‘四兩撥千斤’;出刀準、猛、就能定生死、決勝負!”

“好!我們就以這塊頑石試刀!”

“請!”

“請!”

刀帝令狐西笑。

刀帝穀主方生死。

兩人互相抱拳一揖,同時展開身形向那塊岩石飛去······

刀出如電。

刀光明滅處,

岩石兩斷時。

刀已出,石已斷,人已癡。

看著刀帝穀主與刀帝兩人出刀,場中諸人俱癡了

刀帝令狐西笑的輕功身法如天雞舞和風。

刀帝穀主方生死的輕功則如天馬行長空。

兩人出刀,電光石火,火樹銀花,花影繽紛灑九天,天上人間,七寶樓台,眾美紛呈,目不暇接。

刀帝令狐西笑的刀,真如天笑炤灼,金蛇掣空,雖快如閃電,然又給人予天孫擲梭、飛天曼舞之妙。

刀帝穀主方生死的刀,雖若鬼斧神工,瓊樓精雕,巧奪天工,玉堂銀鏤,但又給人一種奪天地之造化,挾風雷之天威的氣勢。

這,才叫刀法若神!

這,才叫勇若天神!

當眾人為刀帝與刀帝穀主兩人的刀法而驚呆住、陶醉在兩人神妙的刀技裏時,刀帝令狐西笑與刀帝穀主方生死也望著各自劈斷的岩石而發了呆!

兩人互看著對方劈出的岩石斷麵各自臉上顯出神遊天地外的表情。

過了良久,兩人方各自一驚,從神遊中回來。

“想不到我們這一戰竟是這個結果。”令狐西笑道。

“我也沒料到。”方生死道。

“這樣,那‘秀女’的事······”令狐西笑問。

“我想我們待一個月後決出勝負再說。”方生死道,“看到時,我能不能破解你這一刀‘天笑刀’!”

“那我先護‘秀女’進京,一個月內我會活動魏王爺,不讓‘秀女’進宮。”令狐西笑說至此,意味深長地望了方生死一眼:“但願在這之前,令徒能及時查出‘秀女’弑上陰謀是否屬實。否則,我也隻有破你‘鏤塵刀’一途可走了。”

“今天是八月初九。”

“一個月後是九月初九,正是登高賞菊的重陽佳節。”

“西山紅葉,想秋深之日正是殷紅如火之時。”

“秘魔岩頭,證果寺上,印證武學,倒是絕佳之地。”

“好,就這樣定了,九月初九。”方生死道。

“秘魔岩頭。”令狐西笑沉聲應道。

九月初九。

秘魔岩頭。

雙雄相會,定下了一個月後的約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