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校園·秘典危機04(2 / 3)

中午十二點,老師連堂後提前十分下課,到打鈴時教室喧鬧早降下去不少。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準備去進食。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一直在背單詞的華玲看到我離座,忽然叫住我。

“什麼事呢?最近我可沒心情切磋啊。”

“沒打算要你用刀,用手就可以了。”華玲收好書:“走吧,去頂樓。”

“去頂樓,還說不用刀。”我低聲嘟囔著。

偏僻開闊的頂樓當然並非隻有決鬥這一種功用,因為地勢高,空氣好,也可以曬被子。

“倒黴,這是我昨天陸陸續續搬上來,想著太陽好就曬曬的。居然眼看就要下雨了。”華玲一邊嘮叨著一邊從掛繩上取下各種花色的毛巾被、毛毯、被褥掛上我手臂。我抱著這鬆鬆蓬蓬一大堆,基本看不見前麵的路,隻好循著華玲的聲音跟上她。

東西真的很多,兩隻手快圍不過來了。功夫再好的女生,碰到這種事,當然也是需要人幫忙的。

暖烘烘的被麵貼在臉上,好像能聽到太陽碾過的聲音。鼻翼裏飄進一股說不出來由的芳香,我不敢多想,隻緊緊勒住它們。還時不時調整調整著力點,以免不小心滑落。要有一個被角拖到地上,又白洗了。

“你和新室友處得怎麼樣?”

華玲把最後幾件東西掛在自己手上,然後收了繩子,淡淡地說:“我說和她們關係都還不錯,你信嗎?”

一般這種問題接法應該是“你既然這麼說,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我似乎對這種不懂裝懂的交流有點疲倦。於是隻含糊地答:“你人本身不錯嘛。”

華玲“啊”了一下,也並不再多說。我們推開天台虛掩著的門,從樓梯慢慢走下去。

一路上兩個人都比較沉默,我的頭埋在被子裏,自然是不方便說話。華玲在身邊倒是“嗯……”過好幾次,欲言欲說總又止。不知她到底想問我什麼,或者她隻是在想自己的心事吧。

心情不好?還是身體不舒服?

嗬。

快走到女生宿舍那條路上時,我忍不住歪過頭問:“是我站在樓下等著你一趟趟拿呢,還是找人和你一起帶上去?”

“你暑假有什麼打算?”華玲很快地接上這句前言不搭後語的問題。

我呆了呆:“沒什麼明確打算,可能在家玩玩遊戲吧。”

“原來你這麼愛宅啊。出來吧。也許可以幾個人結伴去周圍城市玩玩的。”

“沒興趣。”

“去寺廟參禪呢?對心法應該也有好處。”

“沒精力啊。”

“那你想做什麼?”

“睡覺,吃飯,想一些回憶裏讓人欲哭無淚的事,然後再睡。”我開著無意義的玩笑,有點想結束這場詢問。

“你不希望做點給自己放鬆的事嗎?”

“不希望……”

華玲停下步伐,有不滿地看我。我裝作沒發現似的繼續走。

走出幾步,腳邊影子不見了,我意識到她堅持站在原地沒有跟上,隻得乖乖轉回來。

華玲吐氣,像談起一個與我倆都無關的人:“認識你時間不太長,可看得出你有不愉快的心事。我想並不是我有多敏感,而好像是你很喜歡表現這種樣子似的。”

我摸摸頭:“其實也還好。”

華玲輕輕“哼”了一聲,把東西換到另一邊:“舔傷口是件很有趣的事吧。”

我沉默了一會:“並不是這麼說,隻不過有時那些不開心的事反……比短暫的歡樂更讓你明顯感覺,自己為某些事情活過。哪怕想起來當時在乎的或許……根本不值一提。但,當時在乎。”

“道理我懂。可你刻意強調以前的不開心來掩蓋眼前的開心。不更是對現在的一種不負責嗎?”

我咽下了一句已經湧到喉邊的話----“可是我怎麼知道眼前又一定是開心的呢?”

終究沒有說,繼續往前走。

華玲是直率地點破我眼前的困窘,比芋頭和房龍的話都要中肯與實際,但對我而言依然沒有任何作用。我力圖在這個學校以自我的方式生存下去,無論是和人在刀尖上廝殺,還是在試卷上勉力作答,都不是我對它們有熱情。相反,我隻是用這些行為保持一種立場,來抒發不可能排解的鬱悶。

因為我不知道我能幹什麼。

始終,我對快樂都懷著一種敬畏。

對華玲,我又能解釋些什麼呢?她清醒得像遙不可及的一朵雲。我可以對她寄托,或者,我可以看出她的心意,卻沒法讓她為我停留。

寄情於人,恐怕就難以留下多少精力給刀。好像也正是從企圖在田元身上交換出什麼的那天起,我的刀法便開始沒有再真正精進一步了。

昏暗的大樓夾縫變得明晃晃的,脊背忽然透出無法抗拒的一股涼意。我在心中默念了三次凝神定氣的口訣,依然不能見效,反而感到寒熱交煎之苦。

我開始懷疑並非真氣的問題,而隻是心情不好帶來的逆行。這不能怪華玲,也不能怪田元,要怪就怪我自己想不開吧。

終於走到她們寢室樓下,華玲從我手上接過大得像小山包的被子,轉身往裏走。此刻是人流高峰期,門口進進出出的學生很多。

“小心啊,看著腳下。”我在後麵喊。

“嗯,今天謝謝了。你也小心,看著前麵。”華玲走得居然很穩很快。

她強大的鬥氣讓身邊的人在一米遠就開始紛紛退避,所以順順利利就上了樓梯。這讓我意識到,其實或許她今天也不是真的需要人幫忙,隻是想借機和我說這麼幾句話吧。

我有些怔怔起來,相信每個人都有過這種異樣走神的時候。她的身上有一種令人陶醉的光芒,像彩虹那樣柔和而稍縱即逝的光芒。

至少有人在關心我,這絕不是錯覺了。

我繼續意守著靈台,腦海裏隻想著自己出刀收刀的單調動作,回頭往食堂走。

慢慢有雨絲飄落在肩頭,說要下,果然就真下。

老天爺很少耍我們。

是該作出決定了。

“今天晚自習之前,陪你去打個水吧。”照例猶豫了兩天,我直接找到田元,第一次不兜圈子說出自己的意願。

“嗯?你,你要幹嘛?”田元怕是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我,看上去都有點亂了方寸。

“沒什麼,隻是找個機會和你說件事。”

“現在不能說的?又是誰有麻煩了。”

“也不是,不過覺得一邊走著一邊說比較有氣氛。”

田元抿嘴笑著:“你在玩什麼啊?”

“別想太複雜啦,也就很簡單的幾句話,給個麵子吧。”

我轉著手上的鉛筆,一圈,兩圈,三圈,沒掉。

“到底什麼事啊,神秘兮兮的。”田元在前麵走很快,急著去拿她的開水瓶。

她們女生的水瓶一般都是早上拎下來放在寢室樓旁邊,下課以後就能直接拎去開水房了。花花綠綠的一堆塑料殼在牆邊碼著,基本就那麼幾個款式,即使貼上姓名也很難辨認。男生碰到這種情況,有的會索性拿修改液在外壁畫上自己的大號。醒目是夠醒目,隻不過難看得要命。

愛美的女生可能會貼些小畫片,但你貼我也貼,層層疊疊最後還是看不清。

我跟在田元身後,看她彎著腰在瓶口間瞄來瞄去,到嘴邊的話也不知道怎麼才好出口。

“你要是不想說出來,下次就再沒機會羅。”田元略帶輕鬆地調侃著我,似乎今天心情不錯。原因我自然是知道的,這幾天化學物理模擬考她都得了班級第一,把第二名的衛影牢牢踩下去15分。

“我其實是想說,這一年多來,我們在一個班裏……”之前暗自籌措的詞句忽然像不講義氣的哥們一樣瞬間跑得無影無蹤。我清楚是要對她先表白心底的好感,然後坦言早知道結果,然後轉頭走人,但怎麼也理不順到底該先說哪句。

“啊,找到啦!誰又給我挪了位置,真煩。”田元欣喜地伸長手,在較靠裏的位置勾起她自己的水瓶。

“別摔倒了。”我看她腳尖踮起得老高,重心好像已經移到身體外麵了。

“沒事,你接著說。”

我像複讀機般repeat前十秒的內容:“這一年多來,我們在一個班裏,我在你麵前來來去去做了很多動作,你有時說我古怪……”

“你是很古怪嘛。”田元漫不經心答著,順手拿起水瓶上的蓋子甩了甩:“估計又是三樓的那些人塞子不弄緊,水一晃晃的都潑出來了。”說著她下意識要拔出瓶塞檢查一下。

她手指接觸瓶塞的一刹那,好像有東西讓我眼前青光閃閃。我明白這是示警的信號,顧不得仔細分辨,下意識大叫:“不要打開瓶子!”

田元她奇怪地笑著說:“我不開瓶待會怎麼灌水呢?”手捏住塞子,已經在微微用力。

“我不知道。”我直接伸出手去奪她的瓶。

盡管我是常疑神疑鬼,那種預感也未必每次準確。但現在如此極度不安的程度是罕見的。就算不能確定來自何方,至少先不要做任何動作。

田元下意識一個轉身躲過我:“你瘋啦!”而她的手在旋轉中不禁更用力,眼看瓶塞就要被拔出來。

我眼看來不及阻止什麼,隻能奮力一腳踢在瓶底。田元被迫鬆手,水瓶撞在牆上。

“轟!”瓶膽粉碎。

劇烈的爆炸將其餘的水瓶全部掀倒,無數碎片紛飛。我抬臂護住自己的口鼻,但身體被氣浪頂得完全站不穩腳。在勉強撐開的一絲視線裏,我看到田元也是被炸得飛出兩米開外,摔倒在地上。

這場爆炸威力強勁,但範圍卻非常小。離爆點中心最近的我倆不同程度地受到了衝擊,可周圍路過的同學卻像隻是嚇了一跳。我隱約聽見誰在大罵“我的水瓶”之類,但更多僅僅是旁若無人地抖抖上身碎片,繼續走自己的路。

破裂的水瓶口散出濃濃的煙霧,白裏透著紅,相當詭異。

我上前用力扶起田元:“你沒事吧。”

“毒、毒煙。”田元抖抖地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但好半天也沒掏出來什麼。我由於實戰經曆稍多,在爆炸那一瞬間自然而然地關閉了呼吸道,所以應該沒被爆炸帶出的毒氣侵蝕到太多。可田元就不好說了,她畢竟以研究藥物為主,很少和人正麵武鬥,無法在瞬間將警戒提到最高點。

我從後麵頂住田元的背,但她身體發軟,倒怎麼也站不直。白煙越來越濃稠,開始在我們周圍彌漫成一個封閉的圓,將整個環境隔絕開來。

我騰出一隻手拔刀在側,屏住呼吸拖著田元慢慢移動。不指望能真正走出多遠去,既然敵人已選擇並且敢於以這種方式來暗襲,說明他們準備好充分的後手。

田元在我懷中拚命掙紮著站穩,但力量好像不可逆轉地一點點流逝。

我能做的就是暫時盡可能冷靜,等待著下一個變數。

在某一刻,我忽然感覺到這似乎是很久前自己幻想過的某種場景:極度危險的環境裏,我終於可以這麼近的和她在一起。

胡思亂想是人的本能嗎?

忽又狂風大作,一排約尺半的鋼製飛刀衝破濃霧,循著空中一道令人難以預測的弧度往我們全身射來。

我橫在田元身前用刀左砍右擋。

銀光上下閃爍。身上多處被尖銳的氣浪擦傷。

飛刀勁力大到超出想象,雙手被震得酸麻,我每砍開一刀回招都相對更慢,一時手忙腳亂。

而在我身後的田元更好不到哪去,盡管沒飛刀直接射中她,但我硬受的勁力不可避免部分傳到她身上。

她被震得向後幾步,再次跌倒。

看著一地暗器,正想努力分辨它們的來曆,刀鋒忽然無故自鳴,這是身體感覺到危機在即產生的本能勁震。

四處濃霧一點也沒有散開的表現。

“右邊!”田元支撐起身體,輕聲喊道。她離煙霧外緣比較近,似乎看到些什麼。

果然,遠方某處隱約響起一下弦彈音後,尖銳的破風聲呼嘯而起,這次我有了預備,聚集所有力量在右臂。

“嗤!”

一支快箭自上而下斜斜地出現在我的視野裏,箭杆粗且長,閃閃發光,正衝著田元的小腿而來。對方剛才那堆飛刀似乎隻為確定我們的位置,而真正的目的在這一箭上。

倘若我是剛緩過氣來,麵對如此高速的一箭,就算拚著受傷也隻能提氣正麵對抗。但半坐於地的田元忽然按住胸口,朝空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血打在箭身上,讓這支箭無可避免地緩了那麼一刻,偏了那麼一度。

差不多就夠了。

我狂叫著揮刀橫劈,刀背擊中箭鋒,一絲不誤。

虎口開始有撕裂般的疼痛,我咬住牙根,勁氣絕不含糊地猛吐,把這淩厲一箭硬碰得橫飛開去。

在刀刃離開前,我又手腕翻轉,加上一個旋力。

長箭挾著自身衝力,如電扇葉片一般高速旋轉著飛向一邊,所經之路果然將濃煙掃開,露出外麵的小路。

“噗!”我也不可避免吐出一小口血,舌尖苦苦的。再細看地上這兩灘血漬,都多少有些發黑。可見瓶內炸彈毒性之巨。

我顧不得多想,又扶起田元,從缺口往外衝。

穿過白煙時,我雖然盡力屏住呼吸,但一陣類似爛橘子的奇怪氣味依然往鼻孔裏鑽,辣得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正想著是否要再加快步伐,突然感覺喉嚨間傳來一陣烈焰蒸騰般的疼痛。

視野邊界漸漸發蒙,嗯,羽化,舊傷在毒性牽引下也趁機跟著出來鬧騰嗎。

四周能見度變得很低,根本看不出下一波攻擊會從哪來,很顯然這種行為完全超過了傳統暗殺的尺度。

在如此情況下,已經不用遵守幾對幾的規則了。

但此刻寢室周圍的同學居然一個都不認識,他們都捂著鼻子離我們遠遠的,攻擊者是不是也藏在這些人中間呢。

芋頭在哪啊,臭小子總是要找人的時候就看不見了。房龍呢?是在練拳還是在後牆角躲著抽煙?如果整場攻擊是對著我來的,再危險我也會獨自麵對。但這次不是啊。

華玲……你在附近嗎?

我架著半昏迷的田元,腳步虛浮地衝進小賣部。無論出什麼事,我總沒辦法抬著她衝進女生宿舍,而且現在絕對不放心她離開我的視線。所以離寢室最近休憩地點就隻有這裏了。

櫃台對麵有大約幾十平米的空間,放上了一堆食堂淘汰下來的連體桌椅.平時下了體育課,大家都會在這裏喝個汽水什麼的。最近食堂延長了營業時間,於是這裏生意變得清淡起來,但還是零星有幾個人翹著腿坐在角落聊天。

“你們怎麼啦!在打架?別把麻煩惹進來啊。”可樂機邊售貨員大聲叫著。

四周好像沒什麼殺氣。

我意識到,如果攻擊在這樣猛烈的一波後就忽然停止,更大可能性是等待下一個合適時機。

但無論如何我們眼下更需要的是喘息時間。

我扶著田元在最靠近門口的一張桌邊坐下,以方便能隨時離開。當我彎腰時才意識到自己的頭也一陣發暈,真想立刻好好躺下睡一會,拿枕頭壓住腦袋。

“嘩”。

田元又狠狠吐出一口血。我看在眼中,心裏一陣絞痛。但對於解毒一竅不通的我,在這種事上完全無能為力。

我隻能伸手按實她的背部,把幾年來自己總算有點蓄積的內家真氣往她體內送,希冀多少能幫她抗毒。

不知是否我的努力勉強有些效果,田元之前軟綿綿的身子,仿佛被慢慢充氣般硬直起來,呼吸也變得稍加平穩一點。我心裏一喜,但很快又發覺她脊背在漸漸彎下去。

“喂,你們到底要坐到什麼時候。”討厭聲音又從前麵傳來。

我怒吼一聲:“少廢話!”但吼完後不禁劇烈咳嗽起來。

“把口打開。”田元微弱但篤定的聲音從胸口傳來,我應聲張嘴。隻看見她的手在我麵前一滑,一股沁涼便從唇邊直接衝進喉頭。仿佛甘泉仙露適機湧入,立刻澆熄了還未蔓延開的火勢。

“感覺怎麼樣?”

我狠狠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很舒服,身體裏麵冰冰的。”

“那就行了。”田元用一隻手扶著我的肩膀努力坐直,將一顆藥丸送入嘴裏:“對不起,一直不能確定到底是什麼毒,所以還是隻能要你先試,幸好我猜對了。”

我微微呆了一下,她總是這麼精於計算嗎?還是,因為隻是我……

但我嘴裏卻說:“你少說話,要我送你回寢室嗎?”

“不要,寢室現在恐怕更不安全。我們窗戶外麵沒有遮掩。”田元吞下解藥後,渾身冒汗,看來她的情況始終是比我要嚴重得多。

看著他頰上的血痕,忍不住伸手幫她拭去。

擦掉一點,我正想換手,她鼻孔裏忽然也流出血來,我驚詫地看著田元。

但她卻並不在意地擦了擦,勉力坐直:“在排毒,這是好事,不過就是需要時間。”

“想到了是什麼人嗎?”

田元搖搖頭:“如果心裏提防得到有人會這麼努力想要幹掉我,我就不會對開水瓶完全沒有防備了。”

我眯著眼睛看向門外樓頂,尋找弓箭手的蹤跡:“以前也沒人玩這麼大的,時代不一樣了嗎?”

田元又開始抖起來,麵孔也變得有些扭曲。我也顧不得此刻清醒的她在不在意被吃豆腐,扶住她的腰往外走。

“我們一起衝去保健室吧。”

她推住我,笑著:“我們?”

“嗯,你沒辦法獨自麵對這些攻擊的啊。”

“你們男生不是最在乎那些榮譽嗎?去保健室就等於認輸哦。”這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情開開玩笑。

“別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一股氣:“在你麵前,我沒有什麼可以真正在乎的!你不知道嗎?你從來都不知道嗎?”

田元有些吃驚地看著我:“我,不知道。”

沒想到我終於說出來了,終於把糾葛數百個日日夜夜的話說出來,終於以一種並不期待答案的方式說出來。沒想到,還是在這樣的一個境地,這樣的一個氣氛。沒想到,她居然是這個回應。

沉默了幾秒鍾,我們都意識到這不是談這個話題的時候,同時吐了口氣。

田元閉上眼睛問:“你還打得動嗎?告訴我實話。”

我躊躇了一下:“新傷舊傷,可能還有以前的五成戰鬥力。”

“加上我這個累贅呢?”

我沉默著,這不是個太難計算的問題,但也並不是一件需要權衡的事。

就在我們站在門口的這會兒,我察覺周圍仿佛有些什麼發生了變化,但由於並沒有強烈的殺氣,所以疏忽了一下。等我分心扭頭看時,整個小賣部已經空蕩蕩了。

我不由大駭,要知道小賣部就隻這一個出口,沒人可以在我們毫不知情下從這裏通過的。如果不是我們由於毒性未消產生了幻覺,那麼……

“有人在布結界,快走!”我一把扯住田元的胳膊,努力往外衝。

敵人在小賣部布下埋伏並不足為奇,我在進來時就有這樣的提防。但他們要大費周章地企圖把我們困在結界,顯然是準備用破壞力更大的手段。因為結界的能量場會最終修複所有物理破壞(隻留下對人的傷害),這樣才不會招惹到被學校嚴肅處理的麻煩。

一些小黑點從門外飛來,速度並不高,彼此之間隔得非常遠。

“小心,是霹靂彈。”田元反手拉住我後撤。

我們側身閃開,打頭的霹靂彈首先擊中了櫃台,破碎的玻璃渣“劈哩啪啦”到處亂竄。我踢倒身邊的桌子橫在我們兩人身前。

霹靂彈威力也比平時見到的大許多,隻見紙屑木屑塑料袋食品包裝被揚得老高,塑料瓶裝的可樂冒著泡沫在亂飛。日光燈管被震得陸續掉下,桌子本身也嘎嘎隻響。整個小賣部一片狼藉,煙霧四起,空氣中很快彌漫開來刺鼻的硝煙味。

一陣爆炸過後,小賣部,應該說這個小賣部的空間裏,已經沒剩下一件完整的物件了。

“咳咳咳,何子陵你走吧,口似乎還沒封上。”田元掩著嘴,捏住我的手腕:“他們為了隱蔽,結界速度肯定很慢,你現在衝還能出到外麵。”

我拚命地搖頭:“你說什麼傻話,我怎麼能丟下你。”

“聽我說。”田元表情變得冷靜下來:“你衝出去,再回來救我,無論你救不救得到,比我們兩個都困在裏麵要好。” 我還想再說什麼,田元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力氣,猛地把我往外一推。

這股力量應該是田元此刻的十分力,饒是我努力掌握平衡,也不免跌倒在小賣部門口的台階下,等我再翻身拔刀衝進去時,小賣部卻完全恢複成幾分鍾以前的樣子。

結界完全封死了。

上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我,有人帶著怪異腔調在發笑。

我掃射依舊坐在桌邊的所有人,努力和剛踏入小賣部那一刻的記憶畫麵重合。如果要布結界,一定得在盡可能接近我們的地方。

但當時我注意力全在田元身上,現在怎麼也想不起哪個角落的人不見了。

心急如焚,一步衝到櫃台邊,對售貨員大聲問道:“剛才有人出去嗎?”

售貨員臉上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叫什麼叫,不就是你們兩個唄。”

我這才意識到她在介意我剛才吼她,這種情形下明顯不可能問出究竟來了。可是,結界,咒語,咒語這東西我完全不會,我討厭背東西啊。現在可怎麼辦,怎麼辦?如果布結界的人自己跳進去,那我更找不到他的蹤跡了。

“給我來一打餐巾紙。”有人站在我身邊跟營業員招呼,她立刻瞪了我一眼,轉身去拿東西。

這腔調異常地熟悉,扭頭一看,不是那令人討厭的衛影還是誰。

我大喜過望,一把扯住他的手臂。

“幹什麼!”他驚異地手腕一繞,凝力成爪朝我咽喉抓來。

我沒有動,就等著他抓到我,以示我毫無敵意。

果然,招式在指甲觸到皮膚那一刻靜止,衛影一抖衣服,把我的手彈開:“有病吧。”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有練過……這個。”我站穩,用手比劃了一個三維的立方體。

衛影冷冷地說:“這關你什麼事?”

他接過餐巾紙,正準備從口袋裏掏錢,我又一把抓住他。他煩了,擎出獨門短戟朝我橫掃。我刀背輕抬,架住他這淩厲無匹的一戟。

兩人同時搖晃一下。

衛影眉頭輕輕一揚,把硬幣彈入售貨員的手中:“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惹我?”

“我需要你的幫助。”我跟住他走出小賣部,仿佛他變成我此刻唯一希望:“這兒剛被布下了一個結界,有人在裏世界被困住了。如果不把結界收掉的話,她的處境很危險。”

“這又關我什麼事?”

“我……”我語塞,即使不是麵對著冷漠的衛影,這種要求也顯然有些突兀。

“我在請求你給予……支援。”我隻能這樣低聲說著。

衛影哈哈一笑,昂首往前走去,對我的話根本不予理睬。

“等等!”我揮刀趕在他身前:“要是場普通的暗殺行動就不找你了。這是可能致命的攻擊,我必須破掉結界!”

“很好,那你自己去查書啊。”衛影身體一晃,忽然就到了我身後。

“不行,你必須幫我!”我奮力再趕到他麵前。

衛影聲音變得更無情:“你再挑釁我試試看?”

我把刀橫在自己身前,神色凝重地說:“我知道在這個學校的人,大多對其他人的事都不在意。我也知道要你出手幫忙有點強人所難。但我沒別的辦法。此刻周圍能做這件事的人隻有你。”我的嗓子開始抖起來,“如果你堅持要走,我會用這把刀盡力留你。我們沒打過,但我估得到你的實力。如果拚著命不要,把你傷到無法出手該沒問題吧?而這種狀態對現在的你,絕沒有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