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校園·秘典危機04(1 / 3)

第四卷 步步為殺

從對戰超能班的那個晚上往後過去快一個星期了,我仍未聽到有關體育館火險的任何內幕。芋頭的情報網也像失靈了一般,來來去去都隻收到學校給出的同一個說法:

體育館那個房間裏堆放了一些供校慶用的禮炮,而當晚有學生扔下未熄滅的煙頭,造成了看似激烈但實際無甚大礙的火災。

為了配合這套官方說法,布告欄也貼出好大一張偵緝抽煙線索的玩意。

不過這套詞我是完全不信的,什麼人會沒事跑到三樓去抽煙。除了回頭去重新懷疑這是畢彥祖他們利令智昏弄的花招,我更傾向於這是秘典管理者發現房龍暴露後,不得不采取的一種自毀機製。

學校如此親密的這種配合,多少也像在證明這點。

沉默三四天,房龍終於在寢室把他所知一些事講了出來。

他也是被突然通知成為修編人的,不過自然沒什麼可笑的黑鬥篷出現。管理秘典的人隻在無人知曉狀態下,給房龍外衣口袋留下一張紙條。房龍按照紙條上的提示,從一個隱秘小門進入那間體育室。

“體育室裏到底有什麼?”芋頭緊張地問。

“一台電腦,一個書櫃,一個木人。”房龍慢慢地比劃著:“櫃子不大,裏麵有看得見數量的手抄本。不過每次我去,裏麵的內容都會換。”

“你要做的事就是把這些內容轉移到電腦上去?”雖是意料之中,但芋頭還按捺不住對這件事的興奮。

房龍說:“差不多就這麼回事吧,我從櫃子左側拿出來,弄好了放到右側去。輸入,很簡單的事,旁邊還有台掃描圖樣的。麻煩的是給這些秘籍做定義。”

我插嘴道:“又是評級?”

“算不上評級,是注明一些特性。比如需要多少額外力量,是不是反敗為勝的招,有了這些定義,電腦會自己算出來招式的分數。”

我笑笑:“這倒有趣啊。”

“不是有個木人嗎,我按照那些招式模擬攻擊,再根據機關木人反饋來記錄。所以這個活還必須得練家子來。”

芋頭對他工作過程興趣少少,急著問:“那你是不是可以查看所有經典記錄呢?”

房龍眼睛一睜:“當然啦,這就是我的報酬。隻要能每天完成一定數量,我用自己的學號,想看什麼就能看什麼。但隻能看,不能帶出來。”

芋頭口水都快滴到地麵:“難怪你這段時間進步這樣快。”

“難怪你這段時間中午都不回來。”我也感歎:“對了,難道始終沒有見過那個管理者?”

“沒有,我們就通過電腦談過。”房龍也迷惑地看著天花板:“沒聊什麼,也就在強調必要注意事項,比如要保密,要注意修改錯別字,對招式威力要細心權衡。之外也沒說什麼。他不說,我也懶得多問。”

我問:“那他為什麼選擇你呢?”

房龍說:“這個問題我倒問過。”

我好奇:“他怎麼講?”

房龍說:“他說我排行榜名次算高,對武功比較熱愛,這些都是基礎。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我快轉學了,不會有太多留在學校泄露秘密的機會。”

“居然這麼簡單……”我摸著下巴思索:“可是著火以後,他沒有再聯係你嗎?”

“沒有,我在學校機房試著再用學號進入秘典的數據庫,就也失敗了。”

芋頭出神:“累死累活,最後就被一把不明不白的火給燒沒了。”

我搖頭:“宿辰這麼多年的精華,恐怕沒這麼容易被毀掉。”

房龍呼地跳下床:“你想到什麼了?”

“什麼也沒想到,秘典在哪裏,誰在操作,誰放的火,我們都全沒頭緒。況且,這背後的事我們管不管得了呢。就這樣吧。”我撣撣自己的床單。日子還得跟著混。

白歆放棄偷懶的幻想,言出必行繼續纏著女生們單挑。課是自然是照上,也從來不製造噪音。但我想不管任何課,他基本都會伏在桌上研究那張名單吧。

於我而言,對他總還是有點過意不去。但他這種行為本身又隻能獨立完成,無法幫手。

我甚至抽個空又去找過一次畢彥祖,但得到的答複依然是沒戲。那個擅長讀心的家夥住院中,隻醒過來兩回,人還迷迷糊糊的。

自然也不好多問什麼,畢竟他們也在懷疑我們。

我也曾想過再跟華玲確認一下——那悲痛莫名的一刀裏到底有沒有可能摻雜其他能量,畢竟我對她的過去真沒有那麼了解。

但轉念一想,她既然說了沒有,為什麼我要懷疑自己朋友的話呢。

於是每天深夜,總當我們都快上床時,才會看見白歆拖著疲憊的小身板推門而進。有時帶著滿臉的遺憾,有時帶著一身的血汙。

火災變成無頭案。房龍總歸有些消沉,養傷之餘也顧不上繼續纏著我問與華玲的發展,愁散的心思落了空閑,反而沒命地滋生起來。

解藥風波偃旗息鼓,華玲似乎多少從我和田元之間的那個交易中感覺到一些潛在的情愫,居然並不像之前那樣熱衷著來八卦。

其實我並沒有顧忌,比起在田元麵前步步為營地籌措字句,略帶胡鬧的聊天似乎更開心一點。隻不過,她怕觸到我的痛楚吧。

我明白,機緣這種事不能強求。

“收卷子了,都傳過來,傳過來。”坐在第一排的組長們懶洋洋的吆喝著。

我輕輕晃著脖子,拿兩根指頭按摩著有些腫脹的眼球,自然,是隔著眼皮。一上午連著做了七張卷子,眼睛都快被答題卡的小方格給塞成四邊形咗。

“你換寢室的申請批準了嗎?”扭頭問華玲。

華玲奇怪地皺眉:“昨天就換好啦,不是跟你說過了?”

“哦,Maybe當時走神在吧。”我拍拍自己的頭,昨天,昨天我在幹嘛。“那暫時你這邊應該也沒什麼麻煩了。”

華玲低笑:“劉弘毅現在看到我的冷靜會想繞道走吧。”

“冷靜?”我不明所以。

“是啊,這我還沒跟你說過吧,冷靜是它的名字呀。”華玲撥開她寬寬的腰帶,露出細長刀柄。

我啞然失笑

“那你的刀有名字嗎?”

“沒有!”,我趕緊搖頭:“給刀起個名字貌似一個很娘的行為啊。”忍不住拿手比劃:“好不容易打出點名頭,一揚刀——‘這件事要過問我的衝動兄才行’,就弱掉了。”

華哼了一聲,繼續輕輕撫摸刀柄:“一個好夥伴,陪著你出生入死,為你解決眼前的麻煩,讓你感覺成就,怎麼也該對他尊重一點吧。”

這道理我當然懂,可看著華玲認真的樣子。我總忍不住抬杠道:“可好朋友在身邊,往往也會給你帶來麻煩哦。本來幾句話能解決的問題,總免不了動手。”

“你怕跟人動手?不會吧。”華玲瞪著我。

“在這裏能從來不動手才是真正高手呢。”繼續亂扯。

華玲有點負氣地說:“你對這種生活一點享受都沒有,那還留在宿辰幹嘛。”

“也不是,隻是覺得不想玩得太high。有時投入太多,是對自己殘忍吧。”

說著這話,眼睛不自覺朝田元飄去。當我覺察,華玲似乎已經發現了。

“有趣。”她的瞳孔也恢複到淡淡的色調。

上午最後這節化學課延遲四分鍾才正式開始。由於涉及到的瓶瓶罐罐太多,課代表來回跑了兩趟才拿齊。

精神矍鑠的老頭兒又開始講課本外的特殊配方了,台下比往常都安靜,跟考試無關的知識往往更讓人趨之若鶩。

以前由於想在田元麵前多找話題,我對這些內容特別關注。時間久了倒真發現另有片天地。

急功近利的純催化藥材畢竟是少數。修煉這回事,除個人天分和持久的恒心,千奇百怪的藥品也是不錯的輔助。

有人倒對此態度很極端,覺得吃藥和考試作弊屬於同質行為。我雖沒打算把自己弄成個藥罐子,但偶爾也喜歡嚐嚐。

後來在某些決鬥場合,我事先會聲明服用了丹藥。開初對手多半會輕視這些手段,到他們落敗才意識到關鍵或許不在招式。祝賀之餘紛紛打聽藥的來源,田元的小丹爐因此有段日子很是忙碌了一陣。

能為她的聲望出點力,我總歸很開心。另外,我也可以借機讓其他人以為我純粹是依靠藥物而戰鬥的體質。

一通相當麻煩的提純後,得到一試管墨綠色的液體。化學老師用長木夾夾住試管,在右手邊點燃酒精燈,鐵架上的燒杯裏撒上了一層金黃色粉末。粉末似乎是很活性的物質,一加熱便開始有輕微的吱吱聲。

我微微直起身子,往前張望。

“學校保存環境畢竟不夠好,所以雜質多少混了進去。真正純淨的物質加熱時是不會有一點響的。”老師解釋。

液體撒進燒杯,不出半分鍾開始汽化。一層仿佛金絲編成的輕紗慢慢浮空而起。氣體在不同的光譜間飄移,從橘色到綠色,最後成了亮藍色。

要不是或濃或淡的部分不斷轉換,而且霧氣尾部依然蓋在金粉之上,還真會覺得是一塊薄透到了極致的布在隨風飄動。老師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在其中慢慢攪動。這團看起來沒有實體的霧氣居然變得越來越濃稠,隱約散發著光芒。

“哪位同學給我來把飛刀。”化學老師慢條斯理招招手。

話音未落,人頭裏飛出大約20多種暗器。有的急,有的慢,有的小,有的長。但各自的軌跡都完全獨立,沒有任何兩把撞在一起。

老師不慌不忙地用兩手各撚住霧氣一角,在講台上猛一扯。霧氣應力完全展開,真如一塊大的屏障隔擋起來。

那些暗器在藍色輕紗吞沒後立刻紛紛失去了準頭和力度,互相以奇怪的方式一路糾纏。老師再猛地一抖雙手。暗器全部原路返回,釘在出手人的桌上。

老師“嗬”地笑了一聲,正準備說什麼,誰知衛影在這空隙忽然再次不動聲色地出手。

兩把狹長的小飛刀旋轉著刺向老師,倏忽間已經奔到不足胸口半米的位置。

我暗哼一聲,這小子上次在數學老師那裏吃的虧想換個地方找補嗎。

老師似乎沒想到這一招,臉色稍變。不過他經驗豐富,微側了一下身子後,依然揮動著那團霧氣籠罩住整個講台。

奇妙的薄霧一碰上飛刀,像有生命似的主動包裹住它們。而飛刀在霧氣中開始明顯微微地產生扭曲。

台下一片驚歎。

飛刀在減速後被牢牢拍住,當手掌鬆開,已經變成了一團沒用的鐵片。

衛影不帶語氣地在下麵說:“老師,我的刀一向塗毒的。”

老師笑著點點頭:“恩,沒關係。你這點毒被我的皮膚吃進去也不要緊。衛影同學,能解釋一下剛才為什麼要這樣出手嗎?”

“很簡單,我隻想確定剛才那些刀不是被老師你深厚的內功被彈飛。所以才挑你換氣的空檔出手,看看那些玩意究竟有沒有用。”

“現在相信了?”

“相信了,不過不感興趣。”

我看到化學老師兩頰的皮膚清晰透出了一點淺紫色,但很快就消褪得無影無蹤了。

老師回頭在黑板上補充了幾行算式,又很快地寫了一個化學結構簡圖,苯環隨便數數就有30多個。台下一堆悉悉索索的抄寫聲,看來許多人倒對這物質產生了興趣。

他神秘地說:“反正你們應該找不到原材料的。記下來就當參考吧。”

台下一片噓聲。

田元倒是很認真地舉手提問:“老師,我覺得這個有點接近魔法的領域了。之前看到一些翻譯過來的書裏也提過這種氣體,但是根據記載描述,那種氣霧是橙色的,而且也沒這麼大麵積。是改良過還是另一種東西呢?”

“超過教材的資料,你們看得也不少嘛。”老師眼裏滿是笑意:“閱覽室收集的都以西歐一些傳教士的筆記居多。這個現象其實是純正道家的一種法術,公元7世紀,也就是當時唐朝輾轉傳到那邊去的。當然,以我們現代科學眼光來看,這不過是一種具有高密度的物質而已。有趣的是,盡管依然算是氣體,我們卻能用自己的手來控製它。”

衛影依然心高氣傲在一邊反駁:“密度是有限的,速度卻是可以無限的。”

田元裝作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問:“那這種氣體不會被呼入到體內嗎?”

老師正慢慢地講將這團氣體重新塞回燒杯裏,隨口答道:“那估計你的鼻子得有足夠的吸力才行吧。”

衛影不知為了什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仿佛是衝著田元而來的。銳風咳嗽了兩聲,衛影也不忌憚,依然自顧自笑著,全班略微嘈雜的環境倒被他笑得越來越安靜。過了一分鍾,他才照自己的速率慢慢收了聲。

華玲忍不住悄悄說:“怎麼會有人這麼驕傲。”

我搖搖頭:“每個班都會有這樣的人吧,鼻孔長在頭頂上。可是他成績那麼好,學得又雜,即使明明討人厭,也沒多少人會惹他的。”

“是嗎?還真有意思。”華玲似乎沒接續話題的意思,依然這樣喃喃自語著。

我低下頭,莫名地煩躁起來。

芋頭在我麵前甩甩下巴,示意一起去吃飯。我搖搖頭,示意我不想吃。芋頭別有意味地“哦”了一聲,然後又“唉”個一聲,慢慢繞過我走出去。

正以為他顛走了,準備低頭再做兩題。誰知他又轉回來,在我後麵悄聲說:“據不可靠消息,田元和銳風昨天在開水房吵架了,大概持續一分鍾,沒摔東西。今天她心理狀態自己掂量,免得吃了啞巴虧,回寢室又抱著枕頭哭。”

我不耐煩地撮手成啄,背手點向他的雲門穴。芋頭迅疾無比地後退半米,擰腰側步,左右手刀夾擊我的脖子。

我腳跟用力,身體在椅子中向下滑落,腦袋差不多降到椅背高度。整個下半身縮進課桌下,這是我能做到的柔軟程度了。

芋頭雙手夾空,也不追擊,滿意地怪叫著閃人了。

我慢慢從桌子裏伸展出來,看著第三排的那個背影。她始終離我那麼遠。

又過了幾分鍾。教室基本上走空了。

我這才習慣性地躡手躡腳向田元走去。

“今天做了這麼多卷子,別再拿題來啊。”她的氣明顯不順,即使沒芋頭警告,這句話也足能讓我識趣地改變話題。

我像棄械投降的匪徒那樣,低舉空空的雙手。

“喔。”田元低下頭,像在反省方才的態度。

靠住走道另一邊的桌子:“別煩嘛,隻是跟你買藥來了。”

田元撅起嘴:“你怎麼確定我這還有藥,最近作業這麼多,根本沒時間練呢。”

我努力嬉笑著彎下腰:“是嗎?看你臉色這麼好,肯定不是睡出來的吧。”

田元被我點破,半帶嗔怪地把袖子一揮,我鼻子裏忽然辣辣的,怎麼大喘氣也沒用,急忙扭到一邊連打幾個噴嚏。

其實不必這麼狼狽,但我喜歡惹到她,再讓她感覺勝利。

田元軟軟地掩著嘴打了個嗬欠:“被你一說,居然真的覺得困了。”

她伸了懶腰時,左手衣袖滑下,露出了藕白色的手腕。鬆散的發髻稍稍一動,就能隱隱看到形狀很好看的耳朵。

“劉弘毅像接受教訓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沒必要跟他對著幹。”她從課桌裏拿出個精致的小方盒,帶著柔柔的檀香味。“新老師們不總得經過這一遭嗎?鬧得太過火,自然會有人出麵,他也沒好下場。”

我有些厭倦聽到這個名字,事實上,我對與銳風有關的所有信息都本能地有抗拒。

“不是有銳風在給他撐腰嗎?”我不正麵回答關於自己的問題。

田元不置可否地笑笑,從小盒裏拎出一個藍色絲絨袋。解開袋口,倒出三顆封著蠟皮的藥丸。

我不由自主讚道:“包裝越做越好了哦。”

“少廢話。”田元含著驕傲,食指輕輕撥弄手心的藥丸,像在賞玩首飾。“這裏有白黑紅三味。一是慢慢回複氣力的,一是提高免疫的,還有快速凝結傷口的。你要哪一種?”

“當然是都要了!”我剛要伸手去拿,她忽然手腕輕抬,把藥丸捏在五指間。

“有句話得說在前麵。”她依然帶著淺笑:“這三種配方都是我自己新試出來的,來源肯定沒問題,但是劑量不太好把握,所以目前還沒有人嚐過。你要願意的話,先當一次我的小白鼠?”

我皺起眉頭:“這種事一向不是銳風在幫你幹嗎?我要搶這個碗,他該不樂意了。”

田元眼裏略微閃過一絲不快,但很快消融:“你不願意就算了吧。”

我擺擺手:“這種好事落在麵前,隻有點受寵若驚而已。”

“無非試個藥,你太激動啦。”田元慢慢地攤平手掌:“好啦,你想要哪個。我這次免費送你一枚,回去有機會試試藥效再說吧。有什麼不舒服的,馬上來找我。”

她說不舒服,我居然立刻又覺得有點難受,仿佛一股寒流在周邊蔓延,但麵前田元也沒做其他動作,表情還是那麼友善。

“你愣著幹嗎?又反悔啦。”

“沒什麼。”寒意很快就消失,我拿起相比之下最大最圓的那顆紅色丸子:“這該是治外傷的吧。”

“嗬,本以為你會挑對內傷有好處的,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你呢。”田元閃著大眼睛,一點也不避忌地看著我。

“那你可以給我機會來讓你了解嗎?”不知哪來的勇氣,袒胸露骨的一句話脫口而出。

田元笑了:“那你至少快解釋這個疑問,我才能考慮一下。”

我心跳加速了三成,能和她這樣半帶畫外之音地聊天,一直是夢寐以求。我曾經無數次嚐試去探她玩笑的底線,但今天,居然就毫不出奇地聊到了。

“其實沒什麼大意思,無非是知道外傷藥相對更難配,你既然敢一次下這麼多料來做它,自信心肯定更強些。”我晃晃指頭:“再說外傷療效也直觀。”

“哈!”田元很快地收拾好藥盒,背起她粉色的書包:“你們男生啊,就喜歡亂猜。”

我報以無奈的苦笑:“那是你們老喜歡要我們猜羅。怎麼辦,就算猜不準也要選一個可能來賭一把。”

“這麼能辯,上學期該拉你去參加辯論賽的。好啦,我回寢室了拜拜。”她恢複最初的平靜,揮揮手離去。

“辯論賽上講的可未必都是想說的話。”我看著手上的小蠟丸,好像它因我的注視忽然變得無比沉重。

去晚了點,食堂人倒還是不多,匆匆扒了幾口午飯才找到原因。飯是生的,白菜嚼味同樹葉。我想起抽屜裏還有半袋話梅,甩下餐盤回教室去。

背上的癢度時輕時重,我努力壓製著自己不去撓。

路過廣場,風大起來。

“啊!”

一聲女孩的慘叫,我看見主席台旁火光一閃,然後一團黑影閃過,快得令人吃驚。

我朝黑影掠來的方向看去,一名長發女生身上冒著煙仆倒在地上,不過看起來還有神誌。

無聊的暗殺榜依然在繼續啊,我摸著褲袋裏的外傷藥,苦笑。

“小碧!”,幾個女生驚呼著擦過我身,許是她的同學。她被勉強扶起,頭發淩亂得看不清臉孔。

不過似乎傷勢並不算輕,她沒堅持站多久又往後倒。

這不關我的事,扭過頭慢慢走開了。

旁邊行人走得比我更慢。

先哲說過:混完了上午,下午就會變得容易過一點。我壓著脈搏算下課鈴響的時間,這次居然算準了。

忍著不和華玲聊閑天,怕一談心又會產生不必要的心思。我想對自己也該有個交代,如果某程度上我還有選擇的話,至少先讓三心二意這種狀態滾遠點。

抬腳往前排挪,正看見白歆有說有笑地拉銳風往外走。

銳風四肢五官都在表露著各層次的不情願,可對著新同學的要求,班長義務又不得不盡到。

我在心裏暗暗感謝白歆這家夥,為我又爭取到一次現成的機會。

“田元!”

她好像在發呆,緊鎖的雙眉取代了慣常的笑容。我注意到她手中捏著根絲帶,卻不知在打哪種風格的結。

“哦,你啊。有事嗎?”

我扭頭看著門外:“白歆後來沒找你吧。”

田元聳肩:“挑戰是沒有,還在跟我搭話,不過我是懶得理他。”

我笑嗬嗬地看著自己的左手:“不過在這個學校,有趣的人……”

還沒說完,田元忽然打斷我:“到底有什麼事找我。”

我微微一怔:“啊,沒什麼,我就是想來講講你中午給我的藥。”

田元把絲帶很快地繞成一團塞進筆盒:“啊,這個不急的。你改天再跟我說吧。”

連拜拜也沒跟我說,她起身別扭地從桌子另一邊繞過我——好像我身上沾染了什麼惡臭——大步向外走去。那種冷淡,和中午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我在刹那間差點以為麵前走過了一個帶著精妙人皮麵具的第三人。

“喂。你沒事吧。”我緊張地喊住她:“心情不好?還是身體不舒服?”

她慢慢扭頭,眼睛卻看著別處。一句硬得像千年寒冰的話頂著我的額頭往下滑,“和你有關係嗎?”

想再努力幽默兩句自嘲一番,她已挾那股堅利飄然而去。

“怎麼會沒關係呢。”我輕輕念著,繼續盯住自己手心還未完全痊愈的傷痕。

為了不讓芋頭又說我瘋了,這是下課前偷偷跑到廁所單間裏用刀現割的。

田元的新藥確實有效,但傷口處奇癢無比。

本來隻是想來說這點。

課桌空空,中午她顧盼生光的笑臉又出現眼前。我悉心分辨記憶裏那點點痕跡,試圖找到她轉變的因素。

忽然,中午那種令人不爽的寒意又出現了。我還沒來得及去仔細分辨具體方向,就看見銳風從前門悻悻走進,後麵依然跟著笑嘻嘻的白歆。

白歆手上多了一個校牌,他用指頭纏著掛繩在手裏晃。

“我是說怎麼這校牌會貼我那張最難看的照片,原來是之前給錯了,唉。好在現在趕著找老師換過來,一切都OK啦,實在太謝謝你啦,班長大人。”

銳風嘴裏隨便應著,眼睛卻死死盯住站在田元座位邊的我。我忽然想起來,他練過比較上層的“冰傲決”。修到某個級,僅僅是意念便能傳功。

不需要他再加重心法了,我的心早已在漸漸變涼。

終於明白在中午聊天那會,田元神色中的隱約不自然到底是什麼緣故。她和顏悅色談笑的同時,注意力卻放在我身後的教室外。

而那時,銳風該正從門夾縫裏狠狠地注視著我的背影。

這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做給銳風看的。

我隻是,她的一個道具。

原來,我從來都沒有什麼選擇。

手心的傷口忽然疼得難以抑製,整個手掌似乎要從中間裂開。

我不再去主動找田元,也盡可能不去揣測她到底心裏有怎樣多變的想法。每天精力集中於複習上,也並非有多困難。

對華玲,我也從內心深處極力保持某種距離。我愛看她臉上出現笑容的那個瞬間,但我有不敢期待什麼將來的恐懼。

房龍說得對,在這個地方,人最需要的是快意恩仇,是讓自己活得瀟灑一些。

隻是在自己在乎的人麵前,怎麼可以瀟灑得起來,或者說,瀟灑還是一件重要的事嗎?

低沉的雷聲,“轟轟轟”壓著樓頂傳來。

從樓道向外看出去,整個天空陰沉著橫移,黑雲在天上縱流成河。這該叫什麼雲?雨雲?積雨雲?忘記了。反正我從來記不清那些對我純無意義的名字。

幸好我英明地堅持轉到理科,不再用受這些背記任務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