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思遠歪著頭看他，確定他眼神裏沒有絲毫的迷茫，於是起身拉著他往外走，“帶你去個地方。”
沈明淳在打掃院子。作為衙門最冷清的一角，鮮少有丫鬟仆役會主動過來。沈仵作也不在意，一個人隱居在衙門裏，過得照樣逍遙自在。
“明淳明淳，我帶你的禮物來了。”老遠就聽見雲思遠雀躍的聲音，沈明淳停下手中的動作，扶著掃帚看向門口。
雲思遠拉著蛐蛐兒一蹦一跳進了院子，把人推到沈明淳麵前，“看看怎麼樣，喜歡就歸你了。”
蛐蛐兒：“那個......什麼？”
沈明淳無奈，衝蛐蛐兒擺擺手，“別理他。怎麼，你想跟我學徒？”
蛐蛐兒瞅了眼雲思遠，又看向沈明淳，點了點頭。
“你不怕嗎。”沈明淳問。
蛐蛐兒迷茫，雲思遠接過話，“我們也不知道，沈先生先帶準徒弟去施工現場看看再決定怎麼樣？”
“......那不叫施工現場。”
“好啦好啦順嘴而已，不要在徒弟麵前斤斤計較啊沈先生。”
“......”
三人來到停屍房門口，雲思遠扯扯蛐蛐兒的袖子，“你進去試試，剛開始不習慣是正常的，如果......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你要實話告訴我。”
沈明淳推開門，轉頭對兩人道：“你，跟我進來。師爺自己搬把椅子坐門口曬太陽吧，裏麵屍氣重，不適合你。”
雲思遠留在門口，蛐蛐兒跟著沈明淳進了屋。
剛看見並排擺著的幾具屍體，蛐蛐兒著實吃了一驚，但是馬上恢複了往常的神色，沈明淳看了也是滿意地點頭。
揭開其中兩具屍體身上的白布，沈明淳開始詳細地由表麵到內裏地給蛐蛐兒講解，一邊說一邊觀察蛐蛐兒的反應，從剛開始的略微不適到後來聽的津津有味，甚至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
沈明淳或許外表冷漠，但絕對是個心細如塵又有耐心的好老師，蛐蛐兒隻要稍微表現出不解，他都會立即停下來，重新講解，一直到蛐蛐兒表示自己完全聽懂，才繼續往下說。
倆人一談就是一個多時辰，感覺投機得不得了，雲思遠覺得估計沈明淳頭半輩子都沒一次性說過這麼多的話。
直到沈明淳將那兩具屍體上的白布重新蓋好，蛐蛐兒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你識字嗎？”沈明淳問。
“學過一點，一般的告示都能看懂。”蛐蛐兒回答。
“寫的怎麼樣。”
“嗯......能寫，但是不好看，寫的也慢。”
“那好，從今天開始，你叫我師父，我教你本事。”沈明淳脫了手套到一邊淨手，一邊說，“先把字練好，以後每天練一個時辰。我驗屍的時候你在旁邊記錄，我說什麼你都要寫下來。”
蛐蛐兒退後一步，雙膝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叫了聲師父。
“你叫什麼？”沈明淳問。
“我叫蛐蛐兒。”
外頭的雲思遠舉手搶答，“是我起的。”
“嗯，以前有大名嗎？”
“......不記得了，我就叫蛐蛐兒。”
“那好，先叫蛐蛐兒吧，以後有合適的時機再給說。”
雲思遠坐在院子裏看得笑眯眯，起身對沈明淳說：“好了，看起來我送的禮物仵作大人還是滿意的，嗬嗬，你徒弟先借我用一下，我還要帶他去見大人。”
沈明淳點點頭，嘴角含笑，看得出心情相當不錯。
雲思遠拉著蛐蛐兒出了院子，跟他說：“以後你就搬到明淳跨院裏跟他一塊住吧，那院子挺大的，現在就他一個人，也怪寂寞的，以後你跟他作伴就好了。”
蛐蛐兒點點頭。
“其實呢，我挑明淳給你當師父是很慎重考慮的，我覺得你們性子有點像，應該很合得來。雖然我不肯定你願不願意當仵作，不過呢，明淳以前是邊關軍隊裏的軍醫，醫術了得，聽說武功也不錯。我看他對你很滿意，將來應該都會交給你的。”雲思遠得意地笑笑，“我可是挑了個全能型又不囉嗦的好師父給你，怎麼樣，滿不滿意。”
“嗯，那我以後......就住在衙門裏了嗎？”
“收拾收拾就搬過來吧，拜了師當然要留在身邊伺候。我知道你擔心那些孩子，放心，我自有安排。”雲思遠胸脯拍得啪啪響，示意他放心。
蛐蛐兒這才安心，低著頭走路，半晌才躊躇著問：“那......你住在哪裏啊，我能經常見到你嗎？”
“當然能，我經常來找明淳玩的，你看剛才院子裏那把椅子就是專門給我留的，有時候他驗屍我就做門口看著，跟他聊天。現在你來了就更好了，以後咱們就能常見麵了。”雲思遠道，“我住在另一邊，錢刑夫子院，回頭帶你過去看，我跟魏師爺住一塊，以後你也可以常來陪陪老爺子說話，他肯定高興。”
蛐蛐兒裂開嘴笑得陽光燦爛，“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