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月亮的夜晚黑得深邃,雲思遠隻能聽見自己快速的心跳聲。
確定雲思遠不會喊叫或是掙紮之後,歐陽龍放開了他,後者則像是腳下踩了彈簧似的一下子竄開老遠,即使沒有任何光亮,歐陽龍也能感覺到他黑暗裏那雙小獸般警惕的眼神。
“幾天沒見,本事沒長,脾氣倒是大了不少。”歐陽龍沒有起伏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自顧自地說完也沒等雲思遠回答,自己上前點亮了桌邊的油燈。
周圍的景物依次被照亮,雲思遠盯著悠閑地坐在桌邊的歐陽龍,努力平穩了聲音,問道:“歐陽哥哥,你來這幹什麼。”
“莊主和少莊主都很想你,讓我來帶你回去。”歐陽龍依舊聲音淡淡。
“你說我爹想念我?歐陽哥哥,幾天沒見,你脾氣沒變,本事倒是大了不少,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能把慌撒的這麼臉不變色心不跳的。”雲思遠背在身後的手死死抓住床邊的木頭圍欄,手心裏全是汗,麵上努力做出一個輕蔑且不屑一顧的表情來,“我早就說過,我不回去了。抱歉讓歐陽哥哥白跑一趟了。”
歐陽龍發出一聲嗤笑,嘴角也挑起一個很小的弧度來,“難怪少莊主說你在外頭學壞了。兔子就是兔子,在山下野了幾天,就以為自己是狼了嗎。”
歐陽龍起身逼近雲思遠,將他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下,抬起手捏住他的下巴,“我是來帶你回去的,不是準備跟你商量的,你最好乖一點......就像你一直以來表現的那樣。”
雲思遠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下巴被捏得生疼,絕望的淚水在大眼睛裏打轉,“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我是沒用的廢物,幫不了你們,放過我不行嗎。”
“有用沒用不是你說了算的。而且你身上永遠帶著飛雲山莊的記號,那是你的命,逃是沒有用的。”聽到身後院子裏傳來丫鬟並仆役的腳步聲,歐陽龍鬆開手,回身打開窗戶,對雲思遠說,“過幾天我來接你。別耍花樣,那個姓沙的小子跟你走的那麼近,一定跟你說很多事情。為什麼他那兩個手下都死了,就他沒事?好好想想吧,別自以為是,小心死無葬身之地。”
雲思遠驚恐地睜大了雙眼望去,窗邊已經空空蕩蕩,隻剩下晚風吹得敞開的窗戶發出嘎吱的響聲。
大門被大力推開,一下子拍在牆上,雲思遠腳下一軟,坐在了地上。
負責送水的丫鬟嚇了一跳,趕緊跑過來扶起雲思遠,看他麵色蒼白,雙眼濕潤,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師爺,您沒事吧,可別嚇我啊。”小丫鬟搖搖雲思遠的胳膊,擔心道。
“什麼......沒事,沒事。你們來幹嘛?”雲思遠茫然地喃喃了幾句,才漸漸恢複了語調說,“把水放下就出去吧,洗完了我再叫你。”
等閑人都退出去,雲思遠瞬間卸了力氣,仰麵躺倒在床上,盯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很久很久,才終於痛哭失聲。
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裏,是多麼可悲的厄運。
清晨的空氣很涼,東方微微泛白,太陽還沒升起來。
一夜未眠的雲思遠晃悠悠地坐起身,半晌,又向後倒下,砸得床板發出咚的一聲。
“逃......能往哪兒逃呢。”雲思遠自言自語,沙炬帶著部下逃過,躲了一年,結果還是被找到。更何況現在的情況更糟,葉淩有可能掌握著他失蹤的祖父的下落,那可能是沙炬在這世上最後的一個血緣至親,是他的死穴。
可憐自己自以為能和命運抗爭,原來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那些沿途美麗的風景,原來隻是老天爺跟自己開的一個玩笑。
天光大亮的時候,謝瑾和沙炬帶著查獲的犯人和大量的物證,後麵還跟著蛐蛐兒和那幾個老河工一塊回來。
抓捕行動大獲全勝,謝瑾和沙炬雙管齊下,工地上和官府內的蠹蟲被一網打盡。
蛐蛐兒自進了衙門就好奇地到處張望,沙炬安排好底下的人手,招手叫他過來。
“你先跟著去錄口供,然後我找人帶你去後堂洗澡換衣服,如果累的話,就找地方睡一覺。”
蛐蛐兒沒搭茬,還是左右張望著,“......他人呢?”
沙炬眉峰一抖,“他起不了這麼早,賴床是常態。再說就你現在這個泥人的新穎造型,就是站到他麵前他也不一定認得出來。等你都收拾好了,就在二堂等他吧,他起了就會過去的。”
蛐蛐兒看了看自己又破又舊的衣服和髒兮兮的爪子,隻好妥協,跟著趕過來的書吏往後頭去了。
沙炬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洗去一夜的疲憊,就兜兜轉轉來到後院,看了看天色,正琢磨著早一點叫醒雲思遠會不會被起床氣傷到,房門就從裏麵拉開,雲思遠身上隻有一件薄薄的純白中衣,盈盈一握的腰肢若隱若現,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明顯的疲態,“我感覺到你在這。”他的聲音帶著病怏怏的沙啞。
沙炬被他的樣子驚到,幾步上前把他攬入懷中,反手關上房門,將他打橫抱起放回床上。
“怎麼了,一晚上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沙炬發現他身體冰涼,趕忙拉過被子把他包嚴實,手伸進被子放在他小腹的位置,緩緩輸入內力,“趕快躺好,回頭又要生病了,要不要喝薑湯,我讓人去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