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燕長鋒走到樓上703,也就是周先生的家,敲了敲門。因為那一個無線視頻攝像頭的信號接收距離有限,所以之前燕長鋒把信號接收機設在周先生家裏。現在他想查看昨天晚上攝像頭拍下的內容。
周先生打著哈欠,睜著朦朧睡眼打開了門。待看到燕長鋒紅腫的眼睛,憔悴的容顏,不由地大吃一驚,“你怎麼了呢?是不是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隻是監視了一個晚上,有點累罷了。”燕長鋒無意向周先生解釋太多,疾步走向放在客廳角落裏連著接收器的筆記本電腦,打開錄像記錄,查看了起來。
令他震驚的是,當快進到淩晨零時五十分的錄像記錄,發現根本沒有找到任何的人影!“難道那真的是一個鬼影?”燕長鋒的心收縮了起來。他倒回去看之前停電的片刻記錄,果然是黑糊糊的一片,什麼都沒有拍攝下來。他沮喪地捶了一下頭,快進著往下看去。淩晨五點十分的一個記錄引起了他的注意:房門和鐵門相繼被打開了一道小縫,一隻黑貓獨自從602房裏鑽了出來。“誰為它開的門?還是它是和透明人一起出來的?”
燕長鋒點起一支煙,在嫋嫋升起的煙霧中,一種熟悉的感覺穿透了他的骨骼,攥住他的心。他知道,那是麵對死亡時的無邊蒼茫感。
周先生看著燕長鋒的鬱悒神情,不安地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燕長鋒疲憊地搖了搖頭,告訴他說,一旦發現602有任何的異樣,務必立即通知他。周先生滿口應允了下來。
燕長鋒拖著倦怠的嬸子,從周先生家裏出來,感覺整個大腦混亂得像團糨糊。他靠在扶梯上,閉眼稍微休息了會,暗想昨天晚上所見到的黑衣人身影,會不會自己太疲累所出現的幻覺呢?
懷著這樣的念頭,當經過602時,燕長鋒忍不住多看了它一眼。也許是因為太累,神經遲鈍的緣故,這次他沒有絲毫異樣的發現。他懨懨地下了樓,信步到步雲花園的花圃。清晨花草的青嫩氣息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忍不住想多盤桓會兒。
他挑了張石凳坐下,仰起頭,靜靜地看著天邊朝陽為雲朵鑲上金邊,有一隻麻雀在放縱著自己的身姿——在都市的鋼筋水泥,鼎沸人聲中,大概也隻有早上的片刻寧靜是專屬於它們的天堂了。
大自然的平和浸潤著燕長鋒的心,將所有的煩躁一點一點地撫平。就在燕長鋒全身心舒展在大自然的風月中時,突然聽到身後半人高的萬年青裏傳來對話聲。初始他以為隻是鄰裏們的早起問好,閑磕拉扯,沒有太在意,但聽著聽著,開始覺得不對勁,於是豎起耳朵認真聽著。
卻聽得一個中年男子抱怨的聲音:“老劉,我求求你快點把那房客趕走吧,否則再這樣下去,我們全家人都沒法再在步雲花園住了。”
那個被稱作老劉的人說:“哎呀,王先生,不是我不想趕他,而是我現在根本就不敢進604,每次進去的時候,都感覺特陰森森的,簡直就是進了地獄。尤其是他家的那隻黑貓,根本不像是隻貓,而活像是有個人藏在它的身體裏麵似的,我一見到它的眼睛,腿就開始發抖。我真懷疑,隻要我開口要他們搬出去,立刻會被他們撕成碎片。哎,這都成什麼事了。”
“但不管怎樣,人是你招進去租的,你總得想辦法把他攆走。”
“唉,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搬進去住的。你應該知道的,我本來是租給一個小姑娘,據說是暨大的學生。可是沒過多久,有一個天我上門收房租,發現那小姑娘不見了,換成他住在裏麵。我本來以為是小姑娘把房子轉租給他,後來看著不對,小姑娘的東西都還在裏邊哪,就是人不見了。問那家夥,他也不回答,隻管翻著一對白眼看著我,好像我多管閑事似的。不過他每個月房租倒交得很及時,所以我雖然納悶,也就沒有再多問。但住的時間長了,他變得越來越怪異,每次我上門收房租時,都看到屋裏亂七八糟的,像個戰場,還有就是他的眼睛,總是血般的紅,嚇得我心驚膽戰的,所以都有兩個月沒有上去收房租了。”
燕長鋒真正領受到什麼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迅步繞過那叢萬年青,來到對話的兩人麵前。王先生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老劉則是個頭發略微斑白的老者。燕長鋒與他們打了個招呼,開門見山地問老劉,“請問老伯,你剛才說的那房客是不是叫蘇陽?”
老劉搖了搖頭,說:“不是,叫張成廷。”
“張成廷?”燕長鋒默默地念了一遍這名字,感覺有幾分陌生,看來應是與602凶案無關的人,熱切的心情頓時兜頭被澆了一盆冷水。他強打起精神繼續問道:“那他是做什麼的呢?”
“你問這個做什麼呢?”老劉警惕了起來。
燕長鋒掏出自己的工作證,向他們展示了一下,說:“我懷疑你的那一個房客與一樁凶殺案有關,希望你們可以配合調查一下。”
“凶殺案?”老劉大吃一驚,後悔不迭地說:“天哪,那家夥竟然殺過人,這下我可就麻煩大嘍。早知道我就該不讓他租了……”
燕長鋒接過話,說:“你的房子是幾棟幾號房?”
老劉滿臉的懊喪,說:“7棟604。”
燕長鋒心中一動,“7棟604,那豈不是正對著6棟602的後麵?”
王先生強行插話了進來,“我說警官,你能不能直接把那家夥給帶走?要不,我可不可以控告他騷擾我家的生活,然後要求你們抓他?”
“你說的騷擾是指什麼呢?”燕長鋒轉頭問王先生。
“是這樣的。我住在7棟504,也就是他家的樓下。前天晚上的時候,我睡到半夜,突然被我老婆給推醒,然後就看到她嚇得縮成一團,指著窗戶外邊對我說,那裏有人。我當時一下子被驚得清醒了,仔細一看,果然有個人影吊在窗戶外邊。老劉你應該知道我們樓的結構,臥室的窗戶外邊根本就沒有陽台,隻有一個窄窄的窗台。可不知道那家夥竟然怎麼做到‘站’在離我家窗台大概還有半米的地方,那樣子,簡直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就在我嚇得半死的時候,那家夥轉過了個身,看了我一眼。我認出他就是我樓上住的家夥,不過比平常看起來恐怖多了,那臉色,慘白得就像是個死人,還有那眼神,也跟死人差不多。我老婆剛好抬頭看了一眼,嚇得鬼叫了一聲,整個人都鑽進被窩裏,然後他‘嗖’地一下就不見了。我大著膽子,打開房裏的燈,走到窗口,發現外麵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我當場腳就軟了。你說除了鬼外,誰還能做到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而且是半夜吊在半空中。如果說撞鬼一次也就算了,可第二天,也就是昨天白天的時候,我竟然在樓梯口遇見604那家夥。我現在都搞不清,到底他到底是人還是鬼,如果是人,那半夜三更地爬到我家窗戶邊是要做什麼,難道就是存心出來嚇人?警官,你一定要幫我查清楚,再把他給趕走,否則誰以後還敢住他樓下啊,不被嚇死,也要嚇出個神經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