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再冗長的演說也要有個盡頭,在助手又一次提醒後,方臉男人意猶未盡的閉上了嘴。羅雲注意到,直到演說完畢,這位“最後的良心”也沒有提到實驗到底有什麼風險。
一個字都沒有。
除去訓令和鼓動,這個家夥等於什麼也沒有說,在他的嘴裏,好像改造實驗是種絕對安全的稀罕事,參與者的擔憂隻是愚昧無知的表現。
如果羅雲不是事先從科學院的胖老伯那裏得到一些內幕,他現在的心情一定像其他人一樣糟糕透頂。
不過不管心情怎麼糟糕,在衛兵黑洞洞的槍口下參與者們都沒得選擇。
他們跟著“良心”走進了科學院的大門。
進去以後,羅雲發現門裏麵出乎意料的寬敞。
在寸土寸金的安全區,除去行政中心附近,他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廣場,地麵被工人細致的處理過了,平坦而堅實,像一整塊打磨光滑的巨石,廣場周圍沒有任何綠化,連根草都沒有。進門以後見到的僅有的活物,就是一隊挎著槍械,以隨時可能開槍的態度,警惕的盯著來人的門衛。
廣場中央,是一座占地廣闊的多層樓閣,參與者們將在那裏接受實驗。
“良心”雖然是安全區任命的行政主管,但顯然在這裏地位不高。進入實驗樓後,他臉上帶著殷勤的笑容,奔向科學院真正的主人。
那是位六十歲左右的白發老人,他穿著一件白大褂站在人前,一臉的嚴肅,麵對“良心”的熱情問候連頭都沒有點一下,旁邊一位助手模樣的人翻開名冊,依次點遍參與者的名字,看到無人遺漏,白發老人向他的助手吩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曾經在茶坊見過麵的胖老伯跟在白發老人後麵,看他在人群裏的位置排在倒數幾排,就知道他的地位不高,兩人交錯時,羅雲微微向他點頭,胖老伯沒有反應,好像陌生人一樣離開。
白發老人的助手帶著幾個年輕白大褂組織參與者進行準備工作,在他們的指引下,羅雲等人接受了一些檢測,然後脫光衣服,排隊進入一間有著強烈化學藥水氣味的密封房間,他們將在那裏呆上十五分鍾給身體消毒。
房間裏擠滿了光屁股的男人,沒有一個人說話,隻能聽到細密的呼吸聲。雖然事先被告知實驗風險不大,但事到臨頭,羅雲難免有些驚惶,他光著身體站在密室裏,在天花板下落下的白霧裏呼吸著消毒藥水的刺鼻味道,默然無語。
堂兄羅恩在他的側前方,現在這個壯得像牛犢一樣的家夥也沒有了挑釁的心情,他四處打量著,好像要在這間密室裏找出一條逃生的通道,偶爾堂兄弟目光相對,也是一觸即離,在這樣詭異的地方,以前的衝突都淡化了。他們沉默著,等待著。
雖然隻有十五分鍾,感覺卻像是經過了漫長的季度。總算等到消毒結束,外麵喊起了參與者的名字,被喊到的人依次走出去,隨著一個個被喊者離開,房間裏人越來越少。
羅雲是最後一個離開的,羅恩排在他的前麵。
當聽到喊名,羅恩走向門口,臨出門時回頭深深的看了自己堂弟一眼,然後轉身走向外麵幽深的長廊。
那一刻,羅雲不自覺的呼出一口空洞的氣息。
然後就輪到他自己。
穿上寬大的手術服,羅雲躺到了推車上,車子被戴大口罩和護目鏡的人推著,穿過一個又一個房間。
靜靜的看著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燈光,羅雲有些恍惚。
推車悄悄的停了下來,幾個人圍到旁邊,在羅雲的手臂上用什麼東西擦拭了幾下,然後一根針頭刺了進去,涼涼的液體注射入體。
羅雲的最後一眼,看到那個助手走過來翻了翻自己的眼皮。
然後他陷入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