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行八日,終於從官道上駛進榮陽城外。城樓高聳,青黑的城牆曆久彌新,有著歲月的厚重感。幾十上百人排成一條長長的隊伍,緩慢向榮陽城的通關卡口進發。
這幾十上百人多是擔夫、趕車的、工匠、農人等職業,即使大冬天,許多人還套著粗麻布的鞋子,腳掌粗糙。其中間或也有一二輛牛車,車夫趕著牛車排在人群中,緩慢朝卡口進發。
在隊伍的中後麵,一個滿頭頭發已是灰白的老者,向前遙遙望了望像條蟲一樣蠕動的隊伍,回頭對坐在牛車後麵的人歎氣道:“如今鄭國也是多事之地,邊遠城鎮的人都到這榮陽來,如今要過這關卡,想來不容易。”
牛車後,有許多土坯的壺、碗、盤,下麵墊著許多幹枯的茅草,茅草堆的一腳還放著一塊深藍色的布包。
老者憋了一眼那隻布包,裏麵裝著他老婆子和女兒縫補出來的帕子和小件的衣衫,聽說他們要去榮陽,就央著他帶出來,看看能賣多少。
牛車後的木板上,背對著榮陽城,坐著一個身形瘦削的少年,雙腿耷拉在木板外,他的頭發用一根黃色的粗麻繩在後盤城一團,仍有許多稍嫌長的頭發在額頭、臉頰區域卷卷曲曲地盤旋著。
“無妨,多等些時候罷了。”少年背對著老者說。
“庶庚……”老者猶豫了一下,回首對少年說,“你的親人真在這榮陽城內?”
“福伯,到時候就勞煩您了。”少年聲音低沉,帶著些許沙啞,但嗓音中的顫抖之意,福伯也聽的出來。
福伯又瞥了一眼庶庚,那粗麻布的衣衫十分寬大,在少年身上竟遮不住他嶙峋凸起的脊梁骨。福伯歎了一口氣,趕車牛車緩緩向前走。
叫庶庚的少年忽然回過頭,一眼就望見遠處城樓上那三個紅色大字——榮陽城。
他抓住牛車木板的手忽然緊了緊。
忽然,官道的側首疾馳過一輛馬車,的的的馬蹄踏在土泥地上,濺起飛揚的塵埃。馬車迅捷地從牛車旁一閃而過,激起的勁風撩起了少年麵龐前卷曲的亂發。
唇角一顆圓痣。
鮮紅的嘴唇和青白色的臉頰形成鮮明對比,唯獨那黝黑的眼睛更加黑沉,凹陷下去的眼部輪廓,使得鼻梁及臉部輪廓都分外分明。
少年黝黑的麵龐眼見著那輛楚國式樣的馬車從麵前飛掠而過,紅頂華蓋,窗口那深紫的絹麵帷幔飄搖而過。
為何……楚國貴族的馬車會向榮陽駛去?
“榮陽城內有一家食坊,是楚國人開的,你們現在的身份就是食坊裏的小童。”厲交代著蘇珩的吩咐。鄭國榮陽城內,城北的那家楚國風味的食肆,實則是蘇珩買下的產業,此時正好用來做據點。
厲知道衛謙簡柳年齡雖小,但二人練劍時,那劍道竟是上乘功法,加上蘇珩師弟這一層身份,即使是侍衛長厲也沒有絲毫輕慢之意。
衛謙撩開馬車窗前深紫絹麵的帷幔,此刻榮陽城三個大字就在頭頂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