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斤瀾性格豪放的表現之一是喜飲且豪飲。他問汪曾祺既是文友,又是酒友,我常常可以看到他們例一起喝著黃酒,東扯西扯地聊,或者幹脆不言不語地喝上它一兩個小時。八九年初冬的福建之行,將近20天之中,我常常可以看到他們倆對飲或者在某些宴會上舉杯勸酒的情展。最難忘的適,路過泉州古城時,我們參觀完開元寺後,沒有去驚動當地的文聯,而是把車徑直開到我的一位複旦老同學家。老同學見我陪兩位老作家從天而降,驚喜莫名,款待甚殷,拿出一瓶珍藏的“拿破侖”勸酒。這下可把兩位旅途勞頓的老頭樂壞了,懷暢飲,仍不能把一瓶洋酒飲盡,於是在我老間學一再堅持下,二老帶著未喝完的半瓶“拿破色”上路直奔福州。再者是在武夷山。冬日的武夷山,比夏天時清靜得多,我們白天遊山賞景,晚上就在下榻的銀河飯店就著狗肉。蛇肉。冬筍等山珍野味喝老酒。兩位老人往往是喝得滿臉通紅,然後東南兩北地神聊,度過幾天相當愉快的日子。1991年夏天在牡丹江的鏡泊湖參加一個活動,主人用當地的一種仿日本清酒而製的響水米酒招待我們,這種酒是以鏡泊湖附近種植在火山岩漿上的響水大米為原料,配以鏡泊湖水釀成的,清香可口,度數不高、但其味相當醇厚,林、汪二老幾乎每次都要喝上幾大杯。臨別時,林老還向主人索取這種酒。可見其誘人之處。可惜載著送汪、林二老幾箱響水米酒的車子在來京路上出了車禍,這幾箱酒竟未能送到二老手甩。殊是遺憾。因為二老大多數場合是酒伴,有時汪老或林老不在、特別是一年多來汪老因身體關係遵醫囑戒酒,於兌刺下林老一人獨酌,就有點煞風景。
林斤瀾哺酒大概始於育年時代。據說他在無錫蘇南新聞專科學校學習時,因他年長,常帶若高曉聲、葉至誠、陸拂為等年紀比他小的一些同學到學校附近的小酒館裏喝酒。有一次,喝完酒買單時,大家身上帶的錢不夠付賬,於姓林斤瀾脫下身上的衣服抵押,直到回學校取回錢來付了賬才把他的衣眼贖出來。這件事在幾十年後,在他的同學中仍然作為一樁趣聞在傳說著。
林斤瀾不僅爯飲,而且有一個頗為古怪的癖好,就是收藏各式各樣的酒瓶子。你若是到他家的書房裏一看,書架上除了書就是陳列著各種各樣的酒瓶子,既有瓷質的,陶質的,又有玻璃的,造型吏是多種多樣,越怪他越喜歡收栽。陳列著各種各樣酒瓶子的書架,幾乎占了一麵牆。粗略估計,他收藏的酒瓶子,不下七八百種。由於收藏多了,他收藏的標準也就提高了,無論質地或是造型,太一般的就不收藏,而隻要鉭質地造型好的,有特色的,他就千方百計收集來。他的一些朋友也幫他收集。還是八九年初冬到福建那一回,我陪同汪老先乘火車到福州,再乘汽車轉赴漳州,斤瀾公則由於在京有公務,過兒天由北京直飛廈門。為了打發汪老路上的寂寞,我把湖南作家孫健忠送我的一瓶湘泉酒帶上。就是靠這瓶湘泉酒,一路上哄主了汪老。當喝完酒之後,汪老鄭重囑咐我,酒瓶子不能丟,斤瀾正在收藏酒瓶給他帶若。因為湘泉酒的酒瓶子乃黃永玉所設計,陶質、造沏古樸可愛。到漳州後交給林斤瀾,他果然非常喜歡。從此放進行囊裏,陪著我們漫遊八閩大地,直到帶回北京加入他那收藏的成千上上百的酒瓶子行列之中。
林斤瀾是一位有著近半個世紀創齡、著作等身的老作家,但他始終平易近人,而且—直關注著青年作家的成長。在老作家中,像他這樣,堅持讀青年作家的作品,並且能與青年作家心靈溝通的實在不多。
80年代的大部分歲月,林斤瀾擔任《北京文學》的主編,他常常親自審讀育年作者的稿件,也培養推出了北京的一批青年作家。諸如劉恒、劉震雲、劉慶邦等所謂北京文壇“三劉”,還有李功達等青年小說家,他們的成長,無不滲透著林斤瀾的心血。劉恒原在《北京文學》當小說編輯,後來成為北京作協的專業作家。他的中篇小說《伏羲伏羲》1988年在《北京文學》發表後,轟動了文壇,後來張藝謀據之拍成電影《菊豆》,更引起強烈的反響這篇小說寫成初稿經初審二審之後,送到林斤瀾處終審,初審、二審均認為作品不錯隻是題目不雅,劉恒還是沒改,隻是到了林斤瀾處終審,才根據林斤瀾的建議改成現名的。據《北京文學》的編輯們說,林斤瀾當主編,是常常要親自審讀稿子的,尤其姑新出現的有潛力的青年作者的作品。改劉恒小說的題目,僅是其中一個小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