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壇雜憶一(1)(1 / 3)

說不盡的汪曾祺

我已寫過不少篇關於汪曾祺的文章,散見於近年來的報刊的邊邊角角上,大多是流於閑聊式的,從他的喝酒聊到他的美食,從他的為人聊到他的為文,從他的初戀聊到他的少作,從他的書畫聊到他的出遊。還很少正麵評論他的創作的。這大概是由於我問汪曾棋的交往不是一個評論家同作家之間的“業務往來”,而是作為忘年交,作為文學上的師與徒來往的。我從不稱汪老為老師,但稱他的大人為“師母”,這就是證明。這一篇,仍然足屬於閑聊的,因為說起汪曾棋來,似乎仍有不少的話可說,汪曾祺作為當今文壇上的一個好老頭,關於他的話題是說不盡的。

汪老的小女兒汪朝鋝用做鑒定式的語調說,她爸爸的任務是寫美文與做美食。這的確是有很強的概括性和權威性。汪老的人生追求是和諧的美,是為人間創造美,為“人間送小溫”,虧美文與做美食於是成了他的兩大任務,美文廣大讀者均可鑒賞,美食隻有他的親友才能品嚐到。我無論在私下或公開場合,都稱汪老為“全方位美食家”,因為他不僅能品嚐鑒定,更重要的是會搡作。在製作美食方麵,他的嚴謹態度勝於寫美文。從采購、配菜直至掌勺,每道工序他都一絲不苟。因此,無論是淮揚菜係的名菜煮幹絲,還是川菜名菜東坡肘子,抑或北京地方小吃爆肚,此外還有風幹雞、拌菠菜等小吃,都做得美味可口,令品嚐者讚不絕口。丁楚美食家的美名在文壇上不脛而走。其實,汪老在製作美食方麵的特色是“粗菜細作”,這一點我在別的文章中提及過。例如拌菠菜,是一種非常粗俗的便宜萊看,他也一絲不苟地製作。除菠菜洗淨切好用開水焯過外,還要拌上海米,豆腐幹丁、肉丁,香油等配料,當然十分爽口好吃了。近年來,由於年事已高,身體欠佳,汪老已不大親白下廚房了,但對丁製作膳食仍樂此不疲,經常到市場上親白采購,並回家後指導兒子、女兒或小保姆製作。前不久,老頭子買到一個滿意的牛肚,親自操刀製作爆肚,還打電話約我和林斤瀾一起美餐了一頓。他的爆肚,脆。鮮,配料精致,可謂一絕。

其實,汪老在巧美文與仿美食之外,創造美的另一重要形式是寫字作畫。他出生在一個書杳之家,祖父是清朝末科的“拔貞”,父親也是位名上,並是他的故鄉高郵一帶頗右名氣的書畫家。他從小跟他的父親學畫練字,當然是從他父親作畫時研墨鋪紙等服務工作做起耳濡目染,少年汪曾祺也逐漸喜歡上了書畫。他的畫主要是畫花卉,墨荷、紫藤、蘭花等是他畫麵上經常出現的,偶爾也畫梅花。牡丹、菊花。五八年因錯劃右派被送到張家口地區一個農科所“勞動改造”後,由由於在那幾年中幹的活主要鑽給多種葡萄噴灑農藥,於是他熟悉各種葡萄,近年來,他的畫麵上也常常出現各種各樣的葡萄了。他畫的葡萄,鮮鮮的,令人垂涎。汪老的中國畫,大致是巧實與寫意相結合多有別致的題款。今年春節前,他喬遷新在他的新居的廳堂裏,掛著一巨幅的荷花圖頗有氣勢,題上了這麼一首南朝樂府:“涉江采芙蓉,瀾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詩情畫意,電是令人讚歎不已。他的書房茶幾上方掛著一條蠍,是他68歲生日前所畫,畫的是黃牡丹,求神似而不求形似,不僅有寫意的,且有點用象征,有點現代派的意味,不少覽賞者視為珍品。今年(1996年)夏天,我的一位在一家企業當老總的朋友請汪老過去玩玩,汪老饒有興味地為他們的會議室作了臣幅荷花圖,題曰“風從何方來”,整個荷花在風中搖曳,具有動在場觀賞者無不叫絕。汪老從少年時代到年逾古稀,作畫不輟,本來隻足一種愛好,一種勞作之餘的調節,今年喬遷新居以來,身體好起來了,心悄好起來了,畫也就作得多了,而且畫得更好了。據說,他正準備出一本畫與文相結合的集子,人秋以來,正忙於作畫,甚至放下寫文章的筆,整日拿著畫筆作畫。過去,他隨畫隨送人,似無什麼積累,這一次,看來是想在中國畫方麵也有所積累。

汪老在書法方麵的造詣似更高,楷書,行書、草書、隸書、魏碑、篆字等各種字體,他無不精通,並時有創作,我得到過他的不少饋贈,有時當然是要求的。寫字,似乎也成了他的交遊的一種途徑。不少人是為了要字要畫去找汪老的:而每次到外地參加筆會或講學,汪老的字和畫,不僅為他己交了“飯票”,也為我們交了“飯票”。我目睹過幾次他在外地寫字作畫繁忙不得休息的情景,我們都為他急了,他卻安然的畫著,滿足所有求字求畫者的要求。